俞佳铖
“穿上我的蓝色马甲,亚运我来了,指路答疑做翻译,美好杭州我安利……”一群平均年龄70岁的爷爷奶奶戴上墨镜,挎上吉他,自弹自唱这首自创的迎亚运摇滚歌曲。
2023年9月,第19届亚运会即将在杭州拉开帷幕,这首脍炙人口的歌曲火出了圈,比这首歌更火的,当然是这支“摇滚奶奶乐队”。
除了摇滚,这群老年人还拍视频、玩微博,成了央视的常客,被歌星王菲点赞。当老年人和摇滚擦出了火花,这场夕阳红便增添了很多“青春感”。
爱上吉他的老人,开启“别样”夕阳红
今年80岁的董云蓉奶奶是“摇滚奶奶乐队”的灵魂人物,她既是队长也是吉他手,乐队的“前世今生”,和她有着密不可分的关系。
退休前,董云蓉是一名老师,老伴也是杭州一所大学的老师,两人相濡以沫,是亲朋好友眼里的模范夫妻。谁知,2005年,老伴不幸因病去世,董云蓉备受打击,情绪低落,对生活失去了信心。
懂事的孙女为了让奶奶尽快走出悲痛,硬是拉着她去少年宫。说来也巧,董云蓉在当地报纸上看到一则老年吉他班的招生简章,地点就在少年宫。年轻时就喜欢吉他的董云蓉,在孙女的鼓励下报了名。
弹弹吉他唱唱歌,董云蓉的心情渐渐好了起来,越学越来劲。然而,对于老年人来说,学吉他不是一件容易的事,若非打心底里喜欢,很容易半途而废。董云蓉原本有40多名老同学,快毕业时,包括她在内只剩下4名学员了。
能留下来的,对吉他可是“真爱”啊。68岁的付丽霞就是其中之一,退休前她是杭州一家社区医院的妇科医生,以前每天下班都会路过一家琴行,听着里面传出的吉他声,她感到无比轻松愉悦,一天的疲惫感都消失了。就这样,付丽霞爱上了吉他。
进入这个老年吉他班之前,付丽霞还在另一个吉他班学过。回忆当初报名时的情景,她有些啼笑皆非,老师误以为她是给儿孙辈报名,得知她是给自己报名,有些惊讶。付丽霞弱弱地问:“我这个年纪,学吉他需要什么条件吗?”老师告诉她,要坚持。她顿时来了信心,别的优势自己可能没有,但毅力很足。
可是,上了几堂课后,付丽霞才发现,仅有毅力是远远不够的,班里全是年轻人,她跟不上节奏,学了一个月,除了拿吉他的架势,啥也没学会。
所幸,付丽霞遇到了老年吉他班,让她找到了适合自己的学习方式。虽然起初手指头很僵硬,但她硬是一个音符一个音符地弹,一遍不行再来一遍。
一学期下来,付丽霞不仅学会了民谣吉他和电吉他,还打开了一扇全新的大门,退休生活变得多姿多彩,再也不只是枯燥的一日三餐。
对于这种改变,付丽霞很开心,在她看来,自己的这一辈子活得“很窄”,比较安静,如今老都老了,何不活得奔放一点、“野”一点?
2009年,董云蓉和付丽霞还有另一名同学商量决定成立一支吉他队,考虑到大家经常在杭州十景之一的“曲苑风荷”排练,就干脆取名“风荷吉他队”,也就是“摇滚奶奶乐队”的“前世”,而董云蓉也在“众望所归”之下当上了队长。
虽然只有两名队员,但董云蓉这个队长有模有样,做练习计划表,选择弹奏曲目,事无巨细一一操心。
当然,作为队长,“技术”得过硬,对于董云蓉来说,最难的是记歌词,年纪大了记忆力退化,她买菜时背、烧菜时背,睡觉前还会把吉他放在床边,因为每天睡醒是记忆力最好的时候,她就抓住这段时间加强训练。
随著弹奏技术的熟练,董云蓉创作了一首纪念老伴的歌曲《蓝色丝巾》,因为两人曾因一条蓝色丝巾结缘,老伴生前也最喜欢送她蓝色丝巾。“那年冬天你望着我的眸,说这次你先走……”董云蓉自弹自唱,歌曲里有哀伤,但更多的是积极乐观的生活态度。
白发和摇滚,爱上这种“反差美”
董云蓉的坚持与热情,带动了身边很多老年音乐爱好者,陆续有人加入其中。刚开始,他们大多是自娱自乐,后来慢慢有社区或者比赛来邀请他们。
真正让乐队名声大噪的是2011年,董云蓉把自弹自唱歌曲《因为爱情》的视频传到网上,被歌曲原唱王菲看到,转发并评论:“阿姨给力,唱得我肝都颤了。”短短一个星期,董云蓉的这个视频点击率突破百万,之后,她还翻唱了周杰伦的《彩虹》等一些流行歌曲,逐渐走红网络,被网友称为“颤音奶奶”,人们也由此认识了董云蓉背后的这支“风荷吉他队”。
随着声名鹊起,很多电视节目都来邀请他们。2018年5月,“风荷吉他队”受到央视邀请,登上《星光大道》的舞台进行表演。经过筛选和排练,董云蓉带着4个七八十岁的爷爷奶奶出发了。
一路上,董云蓉可没少操心,谁走得太快了,谁眼看就要跟丢了,好不容易坐上高铁,还不忘提醒,如果身体不舒服赶紧吃降压药……
就是这样一支“跌跌撞撞”的队伍,在央视导演的提议下,穿上皮裤、戴上墨镜、挎上吉他,连唱两首《怒放的生命》和《学猫叫》,嗨翻全场,妥妥地拿捏了摇滚风。
那场演出之后,“风荷吉他队”进行年轻化尝试,一改以往的抒情路线,开始“触电”摇滚,并改名为“摇滚奶奶乐队”。
改走摇滚路线后,乐队里增加了鼓手、贝斯手、电吉他手和手风琴手。88岁的田永镐是目前乐队里最年长的队员,他笑称,自己参加乐队是一次“路转粉”的经历。
早在2013年秋天的一个午后,田永镐散步时,巧遇正在排练的董云蓉和她的老伙伴们,不禁被深深吸引。一曲听罢,田永镐毛遂自荐,认为他们的曲子虽然好听,但和弦部分缺少了低音部,他想试试看。
一番切磋之后,董云蓉他们发现眼前这个“平平无奇”的老头子,竟然是“高人”。原来,田永镐退休前是外语老师,能流利地唱外文歌曲,有着60多年手风琴演奏经验。
就这样,田永镐成了乐队里的手风琴手。
一晃,加入乐队已是第十个年头,田永镐虽已年近九旬,却发现自己越来越年轻了。比如演奏歌曲《怒放的生命》,他才排练了短短12天,就把词曲全部背熟,和队员配合默契,演奏起来轻松愉快,仿佛回到了小伙子的时候,即使演出完有些累,睡一觉就立马“满血复活”。
亚运会,我们时刻准备着
67岁的王微微不仅是乐队的鼓手,还是“多面手”,除了打鼓,她还精通扬琴、贝斯、二胡和口琴等多种乐器。
年轻时,王微微当过音乐老师,也做过工人,下岗后开始经商。20多年前,王微微做生意赚了第一笔钱,给女儿买了一架价值万元的钢琴。女儿喜欢,她也喜欢,母女俩常常“抢”着练琴。
如今,王微微的两个女儿都已成了幼师,她也过上了安逸的晚年生活。不用再为生计奔波,也无需为儿女操心,王微微把所有心思都扑在了音乐上。对于乐队来说,王微微可是一“宝”,万一演出时遇到小状况,能驾驭多种乐器的她,随时就能顶上。
不过,王微微并不满足,她还打算学更多的乐器,身边的亲朋好友不明白,为什么她这把年纪了,还像年轻人一样喜欢摇滚,甚至还有人酸溜溜地说她“老来疯”。不过,王微微并不在乎,她就是喜欢音乐,喜欢摇滚,觉得生活每一天都要有音乐,如果哪一天没有音乐,那一天就是浪费的。
72岁的李明珠和75岁的老伴孙宾怀是“摇滚奶奶乐队”的一对神仙眷侣,两人一个弹吉他、一个吹萨克斯,琴瑟和鸣,场面温馨。
年轻时夫妻俩办企业,而今他们把这份默契带到了音乐上。女儿也十分支持,送给他们一把价值两万元的萨克斯,孙宾怀见人就会忍不住秀一秀。
如今的“摇滚奶奶乐队”已名声大噪,上过山东电视台、山西电视台、湖南卫视,央视的大舞台也上了五六次。他们也因此见过很多明星,和萧敬腾合唱过,刘亦菲主动过来合影,连他们的孙子孙女们都眼红呢。
2020年一个偶然的机会,“摇滚奶奶乐队”加入了一支公益志愿者队伍,去社区做公益志愿者,上街宣传反诈,到福利院公益演出……风雨里有他们,阳光下也有他们,爷爷奶奶们用行动和热情告诉所有人,不论年纪有多大,只要有一颗火热的心,就能发挥自己的能量。
在很多公益活动中,“摇滚奶奶乐队”发挥音乐特长,改编出一些脍炙人口的反诈、防骗歌曲,提醒大家不要上当受骗。不仅如此,他们还向老伙伴们推广智能手机,带他们上网冲浪,感受数字时代带来的便捷与乐趣。
有一次,“摇滚奶奶乐队”到杭州一所盲人学校做公益演出,他们唱着一些励志歌曲,搭配火热的摇滚曲调,孩子们的活力一下被点燃,应声合唱起来。其中一名盲人女孩想学吉他,董云蓉握着她的手,慢慢指引着,带着她一起拨动琴弦,演奏出美妙的音乐。女孩笑了,爷爷奶奶们却忍不住红了眼眶,深深感受到音乐奇妙的魅力,不仅能打动人,还能帮助到别人。
14年来,队员们来来去去,有人病了、有人走了,元老级的几乎只剩下董云蓉一人,不过,她很欣慰,不断有老伙伴主动加入,也因此给乐队注入新鲜血液,大家在音乐里“抱团开心”。
目前,“摇滚奶奶乐队”有30多名爷爷奶奶,退休前他们是小学老师、银行财务、牙科医生,也是办公司的女强人、油田钻井队的女干将。忙忙碌碌一辈子,摇滚为他们开启了另一段不一样的人生,白发、皱纹、皮裤、墨镜,反差感极强的混搭,却又显得那么和谐。
第19届亚运会举办在即,整个杭州都在紧锣密鼓地准备着。“摇滚奶奶乐队”也想出一份力,毕竟亚运会开到了“家门口”,一辈子能碰到几回这样的大事呢?
他们创作出了《等你来》《美丽亚细亚 好大一个家》《同爱同在》等迎亚运摇滚歌曲,除此之外,还加入了亚运志愿队,哪里有需要,就会出现在哪里。董云蓉还注册成為亚运数字火炬手,参与线上火炬传递活动。
和时下大热的男团女团一样,“摇滚奶奶乐队”也有团魂,那就是不服老、不怕难,保持热爱,永远有活力。
年岁在增长,但梦想永远年轻——这就是“摇滚奶奶乐队”,只要一上舞台,他们的所有细胞都舞动了起来,忘记了年龄,没有了烦恼,感觉自己又青春了一回。
摇滚,对于这些爷爷奶奶来说,是爱好,更是一种快乐养老的人生态度。他们不仅弹摇滚、唱摇滚,连日子也越来越“摇滚”。
而这过程中,他们还收获了一份难能可贵的“老友谊”,长年累月的相处,他们建立起深厚感情,舞台上默契配合,生活中互相照顾,有音乐有好友,让晚年生活变得更加温馨欢乐。他们还约定,只要有时间,只要身体还行,就一起出去旅游,寄情山水间,迸发出更多创作灵感。
“摇滚奶奶乐队”爆红的背后,折射出新时代逐渐改变的养老观念,老年人不再是记忆中含饴弄孙、颐养天年的模样,他们需要的,除了安逸的生活,还有快乐的精神食粮。
亚运会前夕,杭州游客倍增。这些日子,如果你来西湖边走一走,说不定能在曲苑风和,和爷爷奶奶们来一场偶遇,那么,不妨停下脚步,跟着他们一起“摇摆”起来吧……
编辑/宋凌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