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秋阳 庄静 高玲娣
(首都医科大学医学人文学院应用体育学学系 北京 100069)
中华优秀传统文化是铸牢民族共同体意识的共同基础,是拉紧全国各族人民团结一致的精神纽带,是实现中华民族伟大复兴中国梦的强力引擎。而中华武术作为中华优秀传统文化中的子系统,一以贯之,不但有着对传统文化的身体表象,还有着对传统文化的思维内构,这不失为继承和弘扬中华优秀传统文化的重要手段。近年来,武术在各高校、中小学等教育领域葳蕤蓬勃,为更好适应课程思政教育任务,武术学者开展了对武术课程的改革和创新,研究热度不断升温,同时也发现了武术课程在具体实施当中亟须解决的问题。有学者指出,当前武术课程思政仍存在着主次关系不明、重技击和套路练习、轻文化教育需求的问题[1],德育内容及实施路径不明,影响着武术课程德育目标的达成[2],更有学者认为“在教育改革大潮中,学校武术仍处于可有可无的境地”[3]。
诚然许多学者和政策制定者均认为武术能够在强身健体的基础上有着坚定文化自信、增强历史主动、厚植民族精神的重要作用,但现实是武术课程思政在具体实施上正处于上热、中温、下凉的现状。究其原因是在教学过程中以武术动作练习为主,未对通过这些动作要培养什么人才进行更为深入的思政内容研究和探讨,以及这些内容如何与时代发展紧密结合。金玉柱教授认为,“充分认识学校武术的时代价值,全力打造学校武术的文明教育形式,重新定位学校武术的发展理念和教学内容……将是新时代学校武术生命力强盛的必然走向”[4]。因此,该文试图以技—艺—理—德为主线,分析武术如何通过身体来改善人们所有知觉、行为和思想效能,并使武术站在新的起点上与当代社会主义价值相适应、相协调,激活武术课程思政实现中华民族伟大复兴梦的时代伟力。
中国古代的教育家很早就注意到,真实的人性不单纯是由基因决定的,也是教育的成就,身体、心灵和文化必须要充分协调起来才行,而传统武术作为一种身体实践,自然也成为一种实现育人目标的工具,在中华民族教育历史发展中葳蕤蓬勃。从历史上看,最早可追溯至素有至圣先师之称的孔子率先提出“有文事者必有武备”的教育思想,指出只有文武兼备才能达到知者不惑,仁者不忧,勇者不惧的境界。著名教育家苏格拉底也同样认为“身体修养是不可或缺的,因为身体是实现所有人类成就最基本的工具”。不难看出,无论是东方还是西方,关于人性的教育不谋而合,也正因如此,才使中国特有身体修行方式“武”与传统教育形式“文”之间相互促进、相互协调,将武的具体实践与文的思维抽象相结合,借助武术的特定修行方式体现文的理想目标,将其化为更深层次的身体体验,进一步延伸为“忠、孝、节、勇、和”的个人风格,塑造“仁、义、礼、智、信”的人际交往社会情感,以及强烈爱国主义的精神归属感,从而造就了诸多历史上“威武不能屈,富贵不能淫,贫贱不能移”的有志之士和“敌未灭,何以家为”的英雄之士。
近年来,在全面建设社会主义现代化国家新征程中,人民生活品质得到全面改善,但也对新一代青少年的文化素质教育提出了新的要求。2016 年,习近平总书记在全国高校思想政治工作会议上提出,“不断提高学生思想水平、政治觉悟、道德品质、文化素养,让学生成为德才兼备、全面发展的人才”[5]。2017 年,党的十九大报告指出,“要不断地增强人民体质,强化民族信仰,尤其是新一代青年的教育培养上,育人是本,人无德不立,育人的根本在立德,要全面落实立德树人的根本任务,将育人与育才相统一、相协调,促进文化精神大繁荣,民族团结,共同为实现中国梦而努力奋斗”[6]。
在此背景下,教育部在《高等学校课程思政指导纲要》(以下简称《纲要》)中提出,要打造一批具有中华传统文化的特色体育项目,注重爱国主义和传统文化教育,培养学生顽强拼搏、奋斗有我的信念[7]。特别是在2021 年的新一轮课程改革启动中,武术被列为重点支持项目之一。而武术之所以能够在当前教育领域依然发挥着不容小觑的价值,究其原因可分为以下几点:(1)武术是专属于中华民族的锻炼方式和身体风格;(2)武术是中华民族思考、行动及表达自己审美的一种艺术媒介;(3)武术蕴含着中华各民族百花齐放的价值追求和社会习俗;(4)武术是中华民族维持思维与实践相平衡的特殊手段;(5)武术是中华民族得以自强不息的脊柱精神。
以上种种无不彰显着武术不仅是一门兼具理论性和实践性的学科,同时也是探索并强调知觉、行为乃至思想不可或缺的工具,是武术得以区别于其他体育项目,在课程思政教育体系中突出的价值所在,而这些也正是当前实现中华民族伟大复兴的必备条件。鉴于此,为使传统武术教育与现代课程思政教育任务充分融合,适应时代发展,满足时代所需,理应对武术课程思政的价值进行重新审视,并进行创新性发展。
欲筑室者,先治其基。强身健体是武技的重要价值之一,也是武技能够得以实施的基础,二者是无法分割的。武技不同于现代奥林匹克运动个体技能极限的突破,它着眼于系统性的身体姿态与运动,将人的活力与身体机能构成一个协调的整体,其运动技术包括上下、前后、左右、跑跳、伸缩、刚柔、进退等,并利用不同方位的伸展重新调整皮层与肌纤维下的骨骼,以达到整体机能均衡发展的效果。波士顿塔夫茨医学中心的补充与整合医学中心王晨博士将同年龄中练习几年太极拳和久坐不常运动的人进行对比,发现,“太极拳能够改善和提高平衡力、腿部力量、心血管耐力、脉搏率、肌肉灵活度、免疫系统反应”[8]。另外,武技特别提出对练形式对强身健体有着特殊的功用,主要表现为自身面对强敌时作出的反应更有利于培养身体灵活性、头脑反应速度等素质,并且这种形式的练习在每一个拳种当中均有记载。虽然多数学校出于安全考虑放弃了对练形式,但就现今教学模式、教学体系、教具的先进性都不同往日,理应重新焕发对练形式的光彩,将个人和对练两种形式赓续绵延,共同在强身健体上发挥作用,其教学效果必然有着天壤之别。
美藏于心,如若登春。美感教育是我国实施素质教育的重要一环,特别是近几年教育部相应成立了全国美育教学指导专业委员会,并发布了一系列改进新时代学校美育工作的意见,指出学校教育要不断推动美育的高质量发展,完善“基础知识+基本技能+审美经验”的教学新模式。基于这一模式,武艺在调动人们情感的方式上独具特色。赵歆教授认为,武术中有动作的规范之美、技法的精细之美、时空统一的运动形式之美、身体的文化符号之美,这些美包含对人的归寻、对人的意志磨炼、对人身姿、身形的评判等[9]。陈保学教授认为,中国武术是围绕着身体来建构的一套美的方式,无论是身体知觉,还是身体感通;无论是身体愉悦,还是身体意向;无论是身体技击,还是身体养生,都是将美付之于身体,并以身体来呈现[10]。但这两种看法也仅对武艺美感表层进行了解释,更为深入的解释应当为武艺是“某种古老思想方式的表达”,而这种表达正是一种从活着到如何活的价值选择,并且武艺实现了古与今情感能力和精神文化的彼此交互,实现了外在行为与内在观念意识的高度统一,提供了新的社会生活与公众理念,提供了新的自我认知及伦理实践任务。
知者行之始,行者知之成。理是武术得以自成体系的基础。武理的形成最早可追溯于春秋时期,春秋时期是中国思想史上最辉煌灿烂的时期,也是社会秩序被严重破坏的时期,人们为重新构建秩序和维护社会和平稳定发展,推行了各种人文思想和政治制度,这便有了诸子百家争鸣的情景,诞生了诸如孔子、老子、墨子等影响中华民族历史发展的重要人物,但这并不能切实解决当时的社会局面,主要原因是意识与行为的割裂,正所谓“形而上学谓之道,形而下学谓之器”二者必须协同发展才能产生最大功能。因此,思想家便开始转向代表军事技能的武术进行改革,并融入各家学派的思想成果,其中包括儒家仁、义、礼、智、信的思想;道家大道无为的思想,以及后来佛家诸恶莫作,众善奉行”的思想,并将这些思想奉为武术的价值取向。
简言之,武理的产生构成了某种直接的身体认识,与那种通常被称作灌输式的自觉意向解读行为截然不同,是一种内在的身体领悟,特别是在儒家提出的“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的理想信念中不难看到理论与实践的完美统一,其目的不仅仅是纠正人们抽象的知识,还要提高人们生活中的身体体验和行为质量,努力增进人们各种活动的判断力和效能,并改善人们的活动环境。
人不率则不从,身不先则不信。“德”是武术的灵魂所在,武术历来把德行看得比技艺更为重要,如尚武不尚力、习武先习德、武以德显等均表明德行与技艺的主次之分,这与现代奥林匹克运动一味追求技能水平高低的一维性形成了鲜明对比。在武术当中,武术作为一种特殊的身体表象手段,自然受中华民族悠久的德性文化滋养,并将德作为个人的崇高信仰和实践追求。德行和技艺分别代表着表象和体验两个维度,而表象与体验、外在与内在在根本上是互为补充的,正如观看影响感受,反过来也不尽相同,像武术这样的实践,最初追求的是表象目的,结果却往往伴随着一些内在体验,而这种体验后来也成为追求的目的。特别要指出的是,武术对德性培养的训练方式需从哲学课堂、伦理教诲以及个人风格塑造进行,并在此基础上使普通的日常行为发展为使命和责任,总体原则是通过身体实践和心理体验两个层面共同支撑起德行的价值指向,进而培养出高效的身体自发性。
武术若仅作为一种强健体魄的工具,那将是本末倒置,因为思想要往往先一步于工具形成,可以说武技是一种肌肉记忆,是爱国情、强国志、报国行。而武术恰恰可以使这种记忆通过感性知觉与运动行为密切协作,改善个人中枢神经系统深处的运动图式或模式,将这种记忆深植于身体之内,并不知不觉汇入综合的情感思维当中,进而变为累积性的身体习惯,从而树立昂扬的精神状态和不断进取的个性品格。此外,武术还有着自己特殊的社会使命感和国家责任感,通过共同回溯武技的历史形成和情感构建,使个人产生成员身份的群体认同感和归属感,进而以小见大衍生出与国家荣辱共进退的内在联结。概言之,在武术课程思政中应当在促进个体身体素质提高的同时不断渗透浓厚的民族志气、民族骨气、民族底气,实现“知识+能力+价值观”三位一体的整合。
目前校园武术课程以套路为主的教学,虽被大多数学者反对或不认可,但不可否认的是人们在姿态、运动及各种各样动态艺术中表现出的杰出理解力与领悟力。这种非语言性的领悟并不是形而上学意义上的,而是纯粹肉体的天然感受,传达给人们的某种绝对实在本质,主要是借助武术中的创造性智慧和批判性反思来领悟美,它既表达欣赏武术动作时直接和生动的经验,也含有武术本身就是一种艺术性塑造和从审美上来享受中华智慧发展的意味。虽是如此,技击本质与套路表演仍然常被视为两种对立的力量,实际上它们都是美育中不可或缺的因素,问题的关键并非二者间你死我活的对抗,也无需分出上下高低,而是应该明确美育目标,有效协调二者,共同发挥最佳效能。
武术蕴含着深邃的哲学思想和中华文化特质,并形成一种以身体实践表达民族记忆的运动形式[11-12]。因此,在武术课程思政中应着重挖掘武术的内涵,引导学生去探索武术的起源、发展、动作内涵、动作机理,并以亲身的反复体悟和身体实践,全方位调动神经状态,用触觉、视觉等感官元素重塑和构建对传统文化的正确认识,进而将自强不息的民族风骨和民族品质塑造成新一代青年学生的特质和特点。另外,要大胆融入蕴含民族复兴的武术故事,诸如梁启超、蔡元培、张伯苓、霍元甲、孙中山等人面对“东亚病夫”之称发出“强国必先强种,强种必先强身”的呐喊,以国之奋起精神敲醒学生不忘历史的警钟,肩负起百年来中华民族伟大复兴梦的重任,从一招中打出民族精神、一拳中打出民族脊梁、一式中打出民族复兴,使命在肩,矢志不渝,精神昂扬,勇毅前行,真正做到以自信抒发中国之志,以自立拓宽中国之路,以自强铸就中国之光。
武术课程应着重借助武的身体感觉,将德性深深植于身体及行为当中,也可通俗地称之为“内隐性记忆”,并改善和治愈那些不符合德的症状。特别是在个人方面要树立吾日三省的意识,也就是说,自我认识和行为节制,其意指并不仅是简单的节制概念,还包括了解自己短处和缺点,以及尊重他人时表现出的谦逊态度,如通过武术中的禅定、桩功等方法,借助强大的身体意识反求诸己,提高自我认知和改善生活习性。值得一提的是,这种方法应避免消极的、悲观的意识,而是形成一种主动的、积极的意识训练,并将这种意识作为一种追求的目的付诸实践,如将个人和社会责任和义务联系在一起,并潜移默化地变为一种习惯,且潜移默化地变为本性,进而树立起社会使命感和责任感;其次,将个人与国家兴衰紧密相连,正所谓“兵者,国之大事”,激励每一个学生忠于民族、报效国家。
传统文化是民族的、国家的瑰宝,支撑着近千年来历史的变迁和人文精神的指向。武术作为传统文化中的重要资源之一,理应在新时代为中华武术作出更深层次的推进,逐步构建一种新的传统,并在实现中华民族伟大复兴的道路上绽放出属于自己的那片光彩。在新时代推进文化自信自强,铸就社会主义文化新辉煌的大环境下,武术正不断被赋予更多的新寓意,特别是通过对新时代下武术课程思政的价值审视与创新发展的研究,也可以看到武术在育人方面的丰富性和运用过程中的多歧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