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尔诺芬尼夫妇像》的图像学解读

摘要：《阿尔诺芬尼夫妇像》是早期尼德兰画派最伟大的画家之一扬·凡·艾克的代表作，该幅作品是其朋友阿尔诺芬尼夫妇新婚场景的肖像画。然而，这种带有风俗意味的肖像画背后折射的却是当时欧洲社会生活及经济的真实写照。图像学作为当前艺术史的重要研究手段，亦是能对该作品进行深层剖析，所以本文将以潘诺夫斯基图像学研究的三个层次理论为基础，解读扬·凡·艾克的绘画作品《阿尔诺芬尼夫妇像》作品内部更深层的意蕴和价值。

关键词：图像学；《阿尔诺芬尼夫妇像》；三个层次；潘诺夫斯基

“图像学”的目的是解析艺术作品内容的深层意义，旨在揭示图像在不同文化发展中的不同含义。潘诺夫斯基却在《视觉艺术中的意义》这本著作中界定了图像学分析的三个层面：前图像志分析层面，即观者仅识别出视觉层面浅读图像的基础形式；图像志分析层面，即观者识别出图像中已知的故事和人物；图像学分析层面，即观者解码分析图像约定俗成的意义及文化内涵[1]。

《阿尔诺芬尼夫妇像》（图1）是尼德兰画家扬·凡·艾克于1434年创作的一幅木板油画。该幅油画描绘了尼德兰典型的富裕市民的家庭生活，细腻地刻画了阿尔诺芬尼夫妇肖像。从这对新婚夫妇的神态动作到室内的所有细微描绘如蜡烛、刷子、扫帚、苹果等都带有一定的象征意味，间接性地反映出欧洲社会于文艺复兴初期时的种种变化，即生活水平的提高以及欧洲人民对幸福生活的憧憬[2]。本文将从潘氏图像学的三个阶段理论来深入解读《阿尔诺芬尼夫妇像》这幅作品背后的文化内涵与象征意义。

一、诺夫斯基的图像学研究方法

20世纪，艺术史研究学者潘诺夫斯基在其著作《视觉艺术的含义》中将图像学研究分为三个层次，把图像学研究发展到了新高度[3]。

潘诺夫斯基把图像学方法分为三层面，第一层是“前图像志描述”，指的是视觉上即刻可识别的东西，属于表层信息；第二层是“图像志分析”，指的是通过艺术作品的图像信息所表达的传统意义，对作品的主题作进一步分析与阐述；第三层是“图像学解释”，艺术作品图像存在更深层的含义、更细腻的文化内涵，例如特定时期一个国家或时代的经济、政治、社会情况等，通过画家的象征表达付诸艺术作品中的深层意义和内容，这就是潘诺夫斯基所说的象征意义。

图像学研究的三个层次虽然被严格区分，表现为三个独立意义的研究范围，但在实际应用中它们层层深入且彼此融合，是一个有机的、不可分割的过程，同时具有广泛的研究空间[4]。

二、《阿尔诺芬尼夫妇像》的前图像志描绘

潘诺夫斯基图像学研究的第一阶段就是关注艺术作品传达给观者的直观信息，所见即所得。《阿尔诺芬尼夫妇像》是扬·凡·艾克的代表作，描绘的是尼德兰一对新婚夫妇结婚时的场景。在整张作品当中，我们可以隐约地发现其藏在极致写实背后的抽象魅力。在整个画面中，光线的贯穿起到了烘托氛围的作用，色调异常柔和协调，恰巧给这幅作品笼罩了一层神秘的光辉。然而西方传统绘画的另一个特点是强调客观表达，将描述客观事实的寓意当作自己的任务，而这种客观描述性在扬·凡·艾克的《阿尔诺芬尼夫妇像》上也得到了充分反映。

（一）生动明的形象

第一眼看向这幅画作，首先映入眼帘的就是位于画作中间的阿尔诺芬尼夫妇。画面中，一对夫妇并排立于卧室，左边站着的新郎就是作者扬·凡·艾克的好朋友—阿尔诺芬尼，而他的妻子和他一同站在对称的另一方，布局严谨。其中新郎头戴宽檐礼帽，身着皮毛滚边大衣，人物色彩整体是偏灰暗的。他将一只手搭在妻子的手上，另外一只即将搭上妻子的手心。旁边站立的新娘则身着一袭华美的绿色长裙，衣着之下可见其腹部微微隆起，神态平和。随着视线下滑可以看见在她的裙底边有一只棕色小狗，仿佛是误入画面的意外之客。

画家对环境一一进行刻画，用极其细腻的笔触真实地描绘了典型的资产者形象，不仅再现了阿尔诺芬尼夫妇的外貌和个性特征，而且对室内的环境事物都作了极其逼真的描绘，显示了画家特殊的造型才能。整个室内环境都透露出一股欢欣、喜悦的气息，从男女主人公精致华美的婚服再到屋内豪华温馨的陈设等，都能看出男主人的富裕家世。

（二）有趣的构图

画家通过安排夫妇两人分居画面两侧，形成了一个稳定的构图。画面的上方悬挂的吊灯点着一支蜡烛，画的下方摆放着一双木制拖鞋，脚边还有一只小狗，再从女主人的白头巾到床上的红颜色等，所有的这些象征物既有对基督教的信仰，又有世俗的观念，都被画家一一安排在画中。就整体构图而言，本画人物主体形象较为突出，同时各处细节拿捏得也十分到位，画面左右两部分色调对比强烈，给人以视觉上的冲击，同时画家使用光影予以调和，使之不至于过分俗艳。

三、《阿尔诺芬尼夫妇像》的图像志分析

潘诺夫斯基图像学研究的第二阶段是“图像志分析”，指的是通过艺术作品的图像信息所表达的传统意义，对艺术作品的主题作进一步分析和阐释。画家想要表达的东西一般不会直接明了地传达出来，而是通过某些带有象征意味的事物间接性传递信息[4]。画中的形象并不是随意出现的，而是与当时特定的时代背景中的文化、社会相关联的，而这也是潘氏图像学研究的第二个阶段的真正意义所在。

以《阿尔诺芬尼夫妇像》为例，我们可以看见作者扬·凡·艾克利用精湛的画技描绘了极为精细的新婚场景，用传统的尼德兰细密画法精细描绘了吊灯、华丽的服饰、背景墙上悬挂着的镜子中所反射出来的人物及场景、室内的红色杯具及床上的红床单、女主人公的白色头巾、绿色婚服以及男主人的手势等，所有的这些都是有特定象征意味的。

在画面上方吊灯上点着的蜡烛，意为通向天堂的光明，而画中右下角放置的拖鞋则表示已结婚；女主人头上的白色头巾表示贞洁，而身上所着的绿色婚服亦可比作春天待萌芽的种子，暗示着对新生命到来的期待。墙上挂着的念珠代表虔诚，意味着原罪的救赎；脚边的小狗示意着忠诚，它们提示着对婚姻幸福的联想；扫帚意味着纯洁；同时窗台上的苹果是《圣经》中的禁果，示意着警告；墙上挂着的镜子能将整个屋子的景物都反射出来，起到了拓宽画面视角的效果等。这些带有象征意味的事物，既有基督教的信仰又带有世俗观念，都被畫家巧妙地进行了运用，不仅增加了画家的有趣性，还使得画面多了更深层次的意蕴，让人回味。

四、《阿尔诺芬尼夫妇像》的图像学阐释

潘诺夫斯基图像学研究的第三阶段主要追溯艺术家与作品所处的时代环境，解析艺术家在创作时无意识表现出的基本态度，阐释作品的历史意义及其对后世的影响[5]。

作品的客观再现以及画作的直观主题、情感等都只属于潘氏图像学的基础分析，而画作中所隐藏的文本价值和所反映的社会信息才是图像学真正要研究的意义所在。细分析《阿尔诺芬尼夫妇像》来说，它直观上给人的感觉是一幅平常的旧时婚约民俗画，但还是可以发现其画面散发出一股严肃的宗教气息。在当时的中世纪，并没有特殊的婚礼仪式，只需要男女双方愿意，即可結为夫妻，但没有教会证明的婚姻是得不到任何保障的，这时记录婚姻的绘画应运而生，起到了一个见证的作用。在画面中后方的镜子上有扬·凡·艾克的签名“Jahannes de Eyck fuit hic 1434”（图2）这就是扬·凡·艾克在场的证明，他代表牧师作为见证人，证明了这件婚事的合法性。扬·凡·艾克用一幅肖像风俗画，细致地为我们展示了中世纪尼德兰地区独有的民俗特色。我们从图像学的角度分析就能透过这些最直观的画面描绘，了解当时社会的近况。从中世纪末到文艺复兴初期，绘画已经不只为宗教教义而服务了。新发展起来的贵族为了彰显自己的地位和身份，开始雇佣画家为自己服务，就连普通平民也有能力雇请画家为自己作画，记录生活。显然，资产阶级已经开始冲向上层社会。所以，《阿尔诺芬尼夫妇像》这幅作品的深层价值在于它反映了当时在宗教占主导的社会条件下，以神为主导的社会逐渐转向以人为主导的社会，人性的觉醒有了重大进步。如若没有由表及里、层层递进地去分析，就不能获得这些宝贵的信息，这也是图像学研究存在的价值。

显然，图像学和图像志颇有不同，图像志看到的是艺术作品的表面，即可识别的信息，而图像学是去研究和揭露艺术作品本身隐藏得更深的意义和内涵。观者基于对图像文化本体的综合性研究，发现画家体现在个性里并凝结于图像中的内在意义，揭示画家对当时社会的审美情感与道德判断[6]。

《阿尔诺芬尼夫妇像》以精确的自然主义语言、灵动的人文主义精神以及对传统的批判性继承，描绘了一幅异彩纷呈、生动形象的资产阶级夫妇新婚图画，给人们留下了谜一样的故事和丰富的精神文化内涵。

五、结语

从图像学视角解读扬·凡·艾克的画作《阿尔诺芬尼夫妇像》，通过不断探究每个物象背后的本质以及隐藏在画面背后的意义，不仅可以层层推进地去深入了解画作的意义和价值，还可以体会跨越时空后仍然可以清晰浮现的情感体验。《阿尔诺芬尼夫妇像》在跨越时代背景之后，却依旧可以屹立于艺术史的长河之中，被世人反复斟酌、品味，是有它自己存在的价值的。

即使《阿尔诺芬尼夫妇像》与我们现处的社会相差甚远，但通过学习潘诺夫斯基的图像学理论，我们却依旧可以通过分析准确地解读该幅作品深沉的含义，这或许也是画家扬·凡·艾克早在几个世纪前就于画作之中为我们埋下的伏笔。穿过世纪的长河，那些画作中被深藏的灵魂和情感正在与我们对视，期待被重新唤醒。对图像学的学习任重道远，它能够帮助我们更好地了解一个艺术家，以及他透过作品想要传达出来的情感及意义，更好地提升我们的艺术鉴赏力，也是一个非常值得探究的话题。

作者简介

郑倩，女，汉族，湖南衡阳人，硕士研究生，研究方向为油画。

参考文献

[1]刘颖.从潘诺夫斯基图像学视角解读“村童闹学图”[J].艺术研究，2022（6）：8-10.

[2]曹利华，乔何.书法的现代性与临习[M].北京：中央编译出版社，2015：212.

[3]（美）欧文·潘诺夫斯基.视觉艺术的含义[M].傅志强，译.沈阳：辽宁人民出版社，1987：10.

[4]郑娜.时代新寓言—图像学视角下《自由引导人民》中的自由女神像意义分析[D].厦门：厦门大学，2020.

[5]焦好.以图像学方法分析《王座上的拿破仑一世》[J].美术教育研究，2022（6）：34-35.

[6]杨永康，孙献华.用图像学研究方法浅析《格尔尼卡》[J].大众文艺，2019（22）：116-117.