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黔西南地区东汉时期墓葬主要以交乐墓群和万屯墓群为代表,但两个墓群约30座墓,出土的人物类陶俑数量较少,种类也不够丰富,但对于研究东汉黔西南地区丧葬礼仪文化、社会生活面貌具有重要意义。人物俑在造型与服饰的刻画上,既遵循写实的原则,又非具细写实,更着重体现人物本身的气韵,具有珍贵的艺术价值。
关键词:黔西南;人物俑;服饰
汉代是中国古代史上一个重要的时期,国力昌盛、文化繁荣,文化交流积极活跃。黔西南地区,历史上是夜郎国的重要组成部分。西汉武帝时期,归附汉朝,“其地分隶犍为郡和牂牁”[1]。20世纪70年代以来,黔西南地区发掘清理了以交乐墓群(图1)和万屯墓群为主的东汉时期墓葬约30座,其中出土人物类陶俑、动物类陶俑等近20件,对研究汉代,特别是东汉时期的黔西南地区丧葬习俗和当地百姓生活习惯等具有重要的意义。
从交乐、万屯等墓群出土的器物来看,在汉文化的主导下,东汉时期墓葬所出随葬品“已与中原地区同期汉墓所出者无殊”[2]。汉代服饰文化作为汉文化的重要载体之一,反映了当时人们的审美观念、生活习俗等社会风貌。本文就黔西南州博物馆馆藏的5件人物俑服饰特征作简要分析。
关于“俑”,现今最早的记载有“仲尼曰:‘始作俑者,其无后乎!为其象人而用之也。”[3]又有记载:“孔子谓明器者,如丧道矣,备物而不可用也。哀哉!死者而用生者之器也不殆于用殉乎哉!其曰明器,神明之也。涂车、刍灵,自古有之,明器之道也。孔子谓为刍灵者善,谓为俑者不仁,不殆于用人乎哉。”[4]对于“俑”的定义,目前,学术界比较认可的是墓主人专门用作随葬的人偶。在汉代“事死如事生”的丧葬习俗中,人俑通常被作为人殉葬俗的替代品,用途是侍奉和服务于墓主人在另一个世界对衣食住行、生活起居和娱乐享受的需求,如抚琴俑、俳优俑,《后汉书·仲长统》中记载的“倡优伎乐,列乎深堂”,体现了墓主人死后依然追求精神上的享受。
从黔西南地区出土的东汉陶俑能够看出,这一时期更多的是体现底层百姓的市井生活,其造型自然生動不流于形式,既有写实又兼具人物气韵,有很高的雕塑艺术价值。如交乐墓群出土的1件抚琴俑(图2),高34厘米,琴长35.8厘米。其坐姿呈跪坐式,头戴介帻,面庞圆润,眉目含笑,身穿右衽交襟宽袖袍。琴被置于双膝上,双手为抚琴状,神情自然陶醉,表情生动丰满,姿态生动逼真。交乐墓群出土的另一件陶俑歌唱俑(图3),高30.4厘米。头戴介帻,身穿交领右衽袍,袍内穿圆领衫。头部微扬,上身略前倾,跪坐,右手置于右腿外侧,左手抚耳。这两件陶俑的神态和肢体动作,传达出东汉市井百姓对生活的热爱和音乐艺术的忘我意境。交乐墓群19号墓的1件庖厨俑(图4),高25.7厘米。头戴巾帻,脸部圆润,弯眉,垂目,双唇紧抿。身穿右衽交襟宽袖袍,袍袖翻折至肘部,跪坐,身前置一俎案,案上有鱼,右手执鱼,左手执刀。该陶俑左手刮鱼鳞的肢体动作,来源于制陶工匠对普通人群日常生活的细心观察。黔西南地区出土的1件俳优俑(图5),高22厘米,头顶梳圆髻,眉骨略微突出,额头有三道皱纹,张口吐舌,面部丰满。上身袒露,缩颈耸肩,颈项短粗,双乳下垂,腹部圆鼓,两臂现已残缺。下身仅着合裆裤,裤的腰部滑落至下腹部,裤身宽肥,双腿弯曲,左腿蹲曲身前,左脚已残,右腿向后曲折。此件人俑身形较矮且肥胖,表情怪异滑稽,动作浮夸,在造型上力图刻画出一个以搞怪滑稽来取悦他人的俳优形象。
出土于交乐墓群6号墓的抚琴俑(图2)和交乐墓群19号墓歌唱俑(图3),均头戴介帻,身着交领右衽袍,交领领口位置较低,内着圆领衫。根据《急就篇》颜注:“帻者,韬发之巾,所以整嫧发也。常在冠下,或单着之。”可知帻最初是指包头发的头巾,后来演变成便帽状。在汉代,身份低微的人不能戴冠,只能戴巾帻。帻分为介帻和平上帻两类。《独断》卷下中记载:“王莽无发乃施巾。故语曰:‘王莽秃,帻始屋。”这其中,呈屋状的巾帻则为介帻。东汉时期,头戴进贤冠的文官冠下衬介帻,武官的武冠下衬平上帻,而社会身份较低的被称为“奔走使役之人”,多头戴介帻。黔西南地区出土的抚琴俑和歌唱俑,在社会地位上符合“奔走使役之人”,故而头戴介帻。除了巾帻以外,黔西南地区出土的庖厨俑(图4)和吹箫俑(图6)头上所戴的分别为平顶帽与尖顶帽。尖顶帽与四川、重庆等地出土的部分胡人俑头戴的尖顶胡帽相类似。由此推测到了东汉尤其是东汉中晚期,黔西南地区除了受汉文化影响,与巴蜀地区交流也较为密切,百姓的服饰也因此逐渐呈现多样化。
两件陶俑身穿的袍服,根据《周礼·玉府》郑注:“燕衣服者,巾絮、寝衣、袍襗之属”记载,袍服最初指的是内衣,直至东汉,袍服逐渐演变成为外穿的长衣,且已经成为日常生活的一种常服。袍服衣袖进行袖口收敛处理,便于日常活动。值得一提的是交乐墓群出土的1件庖厨俑(图4)。在俑身的袖口和肘部,对衣袖进行类似束缚捆扎的处理方式,参考嘉祥宋山汉画像石上关于“二桃杀三士”历史故事(图7)的刻画,根据庖厨俑手臂肘部上方袖子推卷堆叠的状态进行推测,此件俑的袍袖使用了专门推卷固定衣袖的“絭”,亦称“臂绳”。中国社会科学院历史研究所马怡在《说絭》一文中,对“絭”有详实的考证与论述[5]。用“絭”来固定衣袖目的还是便于活动或劳作,应是东汉社会底层“奔走使役之人”经常用到的一类服饰配件。
黔西南地区出土的1件俳优俑(图5),其面部表情夸张滑稽,张口吐舌,袒露其上身,下身仅着裤,腰部滑落至下腹部。该俑身上的裤,又称“绔”和“袴”,有时合裆的裈也可以称之为“裤”。在汉代,裤大致可分为两类:一类是不合裆的裤,也称为“胫衣”,《广雅·释亲》王念孙疏证中记载:“凡对文则膝以上为股,膝以下为胫。”由此可知,裤的长度多数为膝盖以下的小腿部分。四川宜宾翠屏村7号墓石棺上雕刻的百戏俑[6],有一件人俑呈倒立姿态,衣袍翻垂,下身外露,能够看出其所穿“裤”就是这种不合裆的裤。另外一类则为两裆缝合的合裆裤,《急就篇》颜注中有记载:“合裆谓之裈,最亲身者也。”《释名·释衣服》中记载:“裈,贯也,贯两脚,上系腰中也。”《说文解字》段注中记载:“今之满裆裤,古之裈也。”据此可推测出此件俳优俑身上所穿之“裤”为合裆裤,且与现今我们所称之“裤”有较多相似之处。汉代人物俑中,常能够看到上身赤裸,下身穿合裆裤的俳优俑,由此可知“合裆裤”因其便利性,也多为中下层平民所着,便于日常劳作和活动。
黔西南地区东汉墓葬出土人物俑,多数是以侍者、舞乐、百戏等形象出现,其目的是为服务于贵族、官吏和豪强而存在,在一定程度上较为真实地反映了當时社会底层百姓,抑或中下层平民的日常服饰式样。陶俑的造型自然灵动,反映了当时制陶工匠已具备较为成熟的制陶工艺水平。由此亦可知,东汉时期随着汉文化对黔西南地区影响力的继续深入,其影响不仅存在于该地区贵族、官僚等社会上层,同时也辐射至社会中下层的市井平民百姓。
作者简介
毋静帆,女,汉族,河南焦作人,文博馆员,硕士,研究方向为文博研究与文化遗产保护。
参考文献
[1]孙机.汉代物质文化资料图说(增订本)[M].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2017:509.
[2]宋世坤.贵州汉墓的分期.贵州考古论文集[M].贵阳:贵州人民出版社,2000.
[3]杨伯峻.孟子译注[M].北京:中华书局,1988:9.
[4](汉)郑玄.十三经注疏礼记正义[M].(唐)孔颖达,正义,吕友仁,整理.北京:北京大学出版社,1999:276-277.
[5]马怡.中国汉画学会第十二届年会论文集[M].香港:中国国际文化出版社,2010:125-126.
[6]匡遠瀅.四川宜宾市翠屏村汉墓清理简报[J].考古通讯,1957(3):9-10,20-25.
[7]朱锡禄.嘉祥汉画像石[M].济南:山东美术出版社,1992:3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