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不出去的桃子（外一篇）

呼庆法

今年的桃子，个大色艳甜度高。李老冒看着自家后院栽的五棵桃树，今年第一次挂果，就结得这么稠实，满树红鲜鲜的桃子压弯了枝条，心中就特别欣慰，特别有成就感。

他摘了满满一篮送给了大儿媳妇，又摘了一篮送给了邻村的女儿，又摘了一篮，等在乡里陪读的二儿媳妇来取。这三篮桃子，才摘了一棵树的果实。周边邻居家也都种了桃树，在乡下不是啥稀罕的果子，送人都送不出去。

老冒就挨个想自己的亲戚，县城有自己的两个外甥，还有嫁到外乡的两个侄女，都还是过年时见过面的。大外甥人不错，过年来时，临走还硬塞给他600元，让他自己平时买点营养品呢，老冒想到这儿，就掏出手机，拨通了大外甥的号码。

电话那端，大外甥很兴奋，说这几天上班正忙着呢，等过几天有时间了，就来摘桃子。

挂断电话后，老冒又拨通了二外甥的号码，二外甥说最近出差不在家，回来得一个多月呢。二外甥其实就在家，挂断电话，媳妇问：“老舅啥事？”

“能有啥事，老舅让回去摘桃子。这回去能空手啊，不得给老舅买礼品啊，提箱牛奶、买箱面包，伸手得二三百呢。”二外甥给媳妇唠叨着。

“啧啧，就是呢，现在大街上桃子便宜得很，回去摘桃子，成本可不低，看着便宜吃得可是金贵的价。”

老冒又给嫁到外乡的大侄女打手机，手机拨通后，老冒就兴奋地喊：“春艳，桃子熟了，瞅空来摘桃子吧。”

电话那端，春艳犹豫了一下说：“伯，前天我家他姐刚给送来一篮桃子，孩子们不怎么喜欢吃，就我一个人，吃不动呢，你就留着让我哥家吃吧。”

“桃子那么多，你哥家也吃不了多少，瞅空来摘吧。”

“好的，好的，伯，我有时间就回去了。”挂断通话，春艳想，五六十里地，回去摘一篮桃子，还不够开车的油费呢。再说，回去能空手，买礼品不都得花费啊，不划算，不去不去。

老冒又给二侄女秋艳打手机，秋艳回答得是爽快，连连说好的，好的。

转眼几天过去了，大外甥没来，二外甥没来，春艳、秋艳也没来，成熟的桃子开始从树上往下掉，掉得老冒心里有点儿疼。他看着树上的桃子，心里很郁闷，喃喃道：“再不来，今年这桃子就要给白白烂掉了。”

星期天，老冒坐不住，又给大外甥打手机：“云岭，来摘桃吧。”

“舅，好的，好的，我今天加班，抽空过去。”

“那我给你摘好，你没时间就下班来吧！”老冒说。

“哦，那好吧，我今天抽时间去。”云岭挂了手机，媳妇问：“大舅又让去摘桃。”

“是啊，三番五次地让去呢，再不去大舅就该生气了。”

“舅光想着让去摘桃子，其他肯定没细想，你去摘桃，给大舅带礼物，二舅和大舅家又不远，去大舅家了，能不去二舅家，万一碰上了，那多难堪。”媳妇说

“就是呢，这摘个桃还得备两份礼呢，唉，要不我中午去，都午休呢，肯定碰不到二舅，我摘了桃，就说下午还有事，不停留，早点儿回来。”云岭说。

炽热的阳光照着闪亮的柏油路，云岭驾车向大舅家驶去，当云岭提着礼品敲开正在午睡的大舅的门时，老冒一怔，说：“来摘桃子，还带什么礼物。”

云岭摘了桃子走后，老冒看着云岭放下的礼物，眼里闪过一片空茫。

老冒怔怔地坐在那儿。他突然有了一个可怕想法，等这季桃子摘过后，就把桃树砍掉，只剩一棵就好，来年，再不打电话让外甥、侄女来摘桃子了。

好人好报

今天是项目签订合同的好日子，李航经过一番精心准备，早早就来到了汇达公司，偏偏汇达公司杨总因事外出。李航一直等到上午11点钟，杨总才打来电话，让他改天再过来签合同。

从杨总公司出来，李航有些郁闷，径直向停在路边车位上的车子走去。这时，李航目睹了一个老头骑着三轮车和自己车辆蹭在一起的过程。只见老头一怔，不慌不忙从三轮车上下来，到车前仔细察看，还用手摸擦了几下剐蹭的痕迹。然后就把三轮车停靠在了路边，自己则坐在车旁的路沿上，像在等候车主的样子。

李航目睹这一切，赶忙走过去，看着老头说：“大爷，给蹭车了吧。”老头不好意思地问：“是你的车吗？”李航赶忙摆摆手说：“大爷，这车不是我的，现在趁这路上没人，你还不赶快骑车走人，别让车主一会来了找您麻烦。”

大爷看看李航说：“咋能那样呢，做人得诚实，这车是我给蹭的，就得负责。”

李航一看这老头还挺认真，先前的失落感一下子一扫而光，呵呵地笑着说：“这车挺贵的，你能赔得起人家啊。”

“赔不起，咱就慢慢赔，自己闯下的祸，不能跑，那样就丢了做人的本分。”李航看着倔强的老头，拿出车钥匙，打开车门，庄重地说：“大爷，这车就是我的，就凭您这份担当，這车您不用赔了。”

“那咋行呢……”老头一下变得有些拘谨。李航看着他无所适从的样子，微笑着走到老头的三轮车前，用脚踢了下轮胎，对老头说：“大爷，这下两清了，您蹭了我的车，我也踢了您的车，您不用赔我，我也不用赔您了。”

大爷看着李航滑稽的举动，不觉就笑出了声，嘴里不停地喃喃自语着，说自己遇上了好人。

李航说：“我爹和你年纪相仿，在乡下，看到你，就想起了我爹，都是实实在在的本分人，为儿女操劳了一辈子，老了都闲不下来享清福。”

老头问李航是干什么工作的，李航就把自己给汇达公司签合同的事给说了下。老头一听，来了兴致，说自己经常上汇达公司收废品，和杨总熟着呢。

老头说：“杨总这人一向平易近人，挺靠谱，今天咋会失约呢。这失约不就是失信吗，失信之人路会越走越窄。”老头说着就有些为李航鸣不平，嚷嚷着就要去找杨总讨说法。

李航一看，怕把事闹大了，就赶忙上前劝阻说：“这项目大，急不得，再说，汇达公司那么大，杨总临时有个事，也是正常呢。”

李航这么一说，老头反倒更生气了，说：“他公司越大，越得有样子，一口唾沫一口钉，说到就要做到。”

李航一边劝阻老头，老头却一边往汇达公司硬闯，急得李航脑门子都冒出了冷汗，大爷在与李航的拉扯中，已经来到了公司接待大厅。老头嚷嚷着要见杨总，接待人员说杨总刚从市里开会回来，话音刚落，杨总已乐呵呵地站在了大厅。老头上去质问杨总为什么失约，弄得李航很是尴尬，慌乱不迭地向杨总道歉，杨总笑着说：“不失约，不失约，现在就签合同。”

合同签订后，李航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拜别杨总，李航对老头感激不尽，非要请他到饭店去吃大餐。

杨总看着他俩相携远去的身影，内心十分欣慰，欣慰的是公司的重点项目交到了一个可靠的人手中。

然而李航不知道的是，这戏剧性的一幕，都是杨总早已策划好的“剧本”，骑三轮车的老头其实就是杨总的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