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文物是我国历史与传统文化的载体,是不可再生的宝贵资源与财富。在众多的历史文物中,石辟邪具有特殊的历史意义与独特的文化,许昌博物馆藏石辟邪就是代表性文物之一。本文以许昌博物馆藏“石辟邪”为例,探讨石辟邪的艺术源流,赏析其艺术价值,分析其历史背景及艺术演变。
关键词:“石辟邪”;艺术源流;历史背景
本文重点分析的石辟邪位于许昌博物馆的二楼大厅,是少见的大型石辟邪石雕。汉代双翼石辟邪出土于2005年,属于国家三级文物。这座双翼石辟邪整体长度为230.8 cm、高度为202.8 cm、宽度为101.0 cm,由青灰石雕琢而成(圖1)。自出土以来,已经被博物馆“守护了”18年之久。就文物价值而言,石辟邪并不算最稀有珍贵,就完整度而言它也是残缺的,但是时至今日它仍然是许昌博物馆的镇馆之宝。究其原因,与其历史渊源和所承载的文化艺术价值有着密不可分的联系。
石辟邪是古代神话中象征祥瑞辟邪的神兽,基本形状像狮子但带有翅膀,人们认为其能够驱逐邪秽、清除不祥。辟邪的出现,具有厚重的历史渊源,是中外文化交流的重要产物。随着丝绸之路的出现,我国古代与国外的文化与经济交流日渐频繁,中国引入了狮子和佛教,而狮子在佛教中则是辟邪护法的神兽。在狮子与佛教被引入我国以后,与我国文化逐渐融合,经过本土化的改造,最终形成了身如狮虎、双翼腾飞的形象。时至汉代,汉代人认为辟邪承载着引渡亡魂归天的作用,其双翼承担着引渡升天的责任。
关于辟邪的记载,最早见于汉代东方朔的文学作品中,《十洲记》曾记:“聚窟洲在西海中,……上多真仙灵宫,宫第比门不可胜数,及有狮子,辟邪巨齿,天禄长牙,铜头铁额之兽。”[1]在文中,东方朔将天禄与辟邪等视作神兽。在发现的汉代画像石当中,多有当时战争、农耕、聚会饮宴等场面,但最常见的还是辟邪兽,结合当前发掘的东汉石辟邪来看,石辟邪有不同的形象,且人们认为辟邪作为陵前的仪仗石雕,可与天禄相互配对。在当代考古中,天禄与辟邪的区分尚没有统一标准。《汉代西域传》认为:“乌弋山离国,王去长安万二千里……而有桃拔、师子、犀牛……绝远,汉使希至。”孟康注曰:“桃拔,一名符拔,似鹿,长尾,一角者或为天鹿,两角者或为辟邪。”即孟康认为头生双角的是辟邪,而头生一角的为天禄。但随着我国相关考古发现的不断完善,天禄与辟邪被统称为“辟邪”[2]。
许昌镇馆之宝石辟邪,长230.8 cm、宽101 cm、高202.8 cm,整体重量为4吨,已经存在了2 000多年。2005年出土时,石辟邪的头部、足部以及尾部遭受不同程度的破坏,出现了不同程度的缺损,完整性较差,相关专家曾探讨修复方案,但效果不理想,时至今日已经放弃了对石辟邪的修复(图2)。但也正因为如此,残缺之美更凸显了它在历史中经过岁月雕刻仍然向人们讲述着厚重的历史,更是被称为“许昌断臂维纳斯”,有着独特的残缺美。至2011年5月,许昌博物馆新馆落成,石辟邪在2楼中心位置展出,与无数的参观者实现了“跨时空交流”。
回溯许昌博物馆藏石辟邪的发现过程,则不能脱离当时的历史背景。当时,天人感应学说、君权神授的观念在上级社会和平民之中盛行。对于统治阶级来说,石辟邪是古代神话传说中象征祥瑞的神兽,后来还被认为是引渡亡魂升天的守护神,这一观念与当时统治阶级纵情享乐、恐惧死亡、期待有仙人接引、永存天界的想法密不可分。可以说,由于中国的墓葬制度等级森严,普通人没有设立石兽、石人的资格,在汉代,更是只有王公大臣才能设立石辟邪。可见,许昌博物馆藏石辟邪的主人在当时拥有极高的社会地位。
经过考古发掘研究发现,我国古代墓葬中设置石兽的历史可以追溯至西汉。西汉著名军事家霍去病的墓前保存有石刻十余件,石刻上详细记录了霍去病生前保卫国家、勇抗匈奴的著名事迹,虽然这和后来墓前神道当中两侧的石刻性质存在差别,但仍然被考古专家认为是古代神道石刻的雏形。根据考古发现与史料,墓前开神道的历史可追溯至西汉中晚期。神道石兽则可追溯到东汉时期,最开始由皇家帝陵陈列石兽,后来逐渐在王公贵族中传播开来,成为王公贵族争相效仿的时代,在当时,石兽已经具有吉祥、驱除鬼怪的寓意(图3)。目前绝大多数的大型石辟邪都源自东汉时期,并且在魏晋时期较为少见,结合历史不难看出,魏晋时期对于丧葬提倡从简,实行反对厚葬的政策,《宋书·礼志》有记载,“魏武以天下凋敝,下令不得厚葬,又禁立碑”。
直到南朝,辟邪风俗得以恢复。根据南朝的建都分析,南朝时期的辟邪墓葬多集中于南京等地,与东汉时期的辟邪墓葬多分布于河南、山东、四川、陕西有所不同,并且受到历史的影响,南朝时期的石辟邪形象和东汉的石辟邪形象存在差异。许昌博物馆中的石辟邪似狮而带翅膀,高大威猛、雄壮矫健、昂首怒目、气势豪迈,虽肢体残缺,但仍尽显王者风范,南朝早期的石辟邪有脖颈短肥、背脊平直,雕饰简朴的特点;而南朝中晚期的石辟邪颈部细长,脊线曲转流动,雕饰繁密。结合造型特点与雕刻特点可以判断,许昌博物馆藏石辟邪源于汉代。
汉代是我国历史上十分重要的一个朝代,汉武帝刘彻传承了春秋战国的文化思想,是我国大一统的重要贡献者,汉代经济文化十分发达,不仅为中国古代商业发展奠定良好基础,更为农业生产打下了重要基石,出现了许多改变中国历史的文化和经济类型。在196年,曹操迎汉献帝入许都,许都成为东汉末年经济文化、政治军事的绝对中心,直到220年,曹丕建立魏国才将都城迁到洛阳。因此,洛阳、许昌也被称为帝都、帝乡,承载了汉魏时期的文化风骨,也为现代社会留下了大量的文化遗产,石辟邪就是其中的代表。这一点从文物考古中就能够得到答案。河南出土的大部分石辟邪分布在“汉魏帝都”地区,即洛阳、许昌、南阳等地。
在针对许昌博物馆藏石辟邪的历史研究中,结合历史资料和实地考察分析,学者们基本认定该石辟邪来自东汉王霸墓。王霸,字元伯,是东汉著名军事将领,与吴汉、邓禹、寇恂、贾复刘植等并称为“云台二十八将”[3]。王霸将军最初为监狱官,酷爱法律,在光武帝路过颍阳时,归附光武帝之后,建立了赫赫战功。23年,王霸任功曹令史;24年,被封王乡侯;25年,光武帝即位,王霸任偏将军;26年,王霸大败周建、苏茂,任讨虏将军;33年,任上谷太守;34年,王霸大败匈奴;37年,封向侯;54年,封淮陵侯;59年,因病去世。
石辟邪自出现至盛行,其形象发生了较大的变化,在东汉时期,狮子给人以凶猛的感觉,但因为其在佛教中的特殊寓意,在流传的过程中,也逐渐本土化、艺术化,最终变成了天禄、辟邪石兽,被放置于墓园神道两旁,以镇压鬼怪、保护亡灵,同时起到为亡者引渡升天的作用。目前发现的天禄石兽,均成对出现,单角神兽位于神道右侧,双角位于左侧。随着历史不断发展,石辟邪的形象也在逐渐发生变化。魏晋时期,原本威嚴的形象受到萨珊波斯文化的影响,身躯变得更接近于犬类、毛发开始卷曲。到唐代,这种形象定型并延续至今,在当前名胜古迹、仿古建筑中,均能够见到有犬类身体和卷曲毛发的狮子形象,并且这种形象逐渐从皇家走向平民,成为看门神兽。这一习俗一直延续至今。可以说,当今经典的门狮形象,雄雌左右蹲坐,卷发怒目,胸前配有铃铛,神态威仪,由中外文化结合诞生的石辟邪,在从镇守墓地转为镇守门宅的同时,形象也发生了巨大变化,永远沉淀在民族记忆中。
我国古代早期的辟邪雕塑与狮子的形象有着紧密的联系,狮子在传入中原之后,成了石兽的创作蓝本,导致初期的石辟邪在形象上更加贴近真狮子的形象。许昌博物馆所藏的石辟邪从造型与细节特征来看,更加接近于东汉光武帝时期的造型,坐姿基本呈现“S”形或“L”形,舌、纹饰、双翼、角未雕刻的情况时有出现。到汉献帝时期,石辟邪整体呈现“S”形或“L”形。大多数石辟邪形象较为写实,双翼为阴线浅雕,线条粗放,且头部接近虎头。许昌博物馆藏石辟邪造型以写意为主,整体造型简练粗犷,古朴厚重,所采用的雕刻技法简洁明快。匠人按照石坯素材的整体形态和所要雕刻对象的主要特征,在关键部位加以凿刻,从而达到整体轮廓相似的效果。雕刻手法夸张,尤其是那饱满雄浑的胸脯,极具张力。许昌榆林石辟邪的整体雕刻技法为圆雕,同加以浮雕、线刻等技法,手法高超娴熟。可以看出,工匠使用工具已与当时成熟的冶炼技术有密切的关系。结合馆藏石辟邪不难看出,出土的东汉时期石辟邪更多是利用天然石块不规则的形体,通过形体分析,结合实际来进行施工,通过娴熟的技术进行雕琢,以获得“天然匠心”“顺应自然”的石辟邪作品。
许昌博物馆馆藏石辟邪具备东汉石兽雕塑之美,具有较高的审美情趣、鲜明的造型特点、娴熟的雕刻技法、独特的艺术风格,体现了典型的“惟汉人石刻,气魄深沉胸大”的风格,馆藏石辟邪是我国雕塑艺术的宝贵艺术,具有极高的艺术参考价值。从造型来看,他是一个时代的吉祥符号和独特象征,形成的影响力延续至今;从文化内涵上来看,他是我国文化交融与传承的重要载体,反映了时代民族文化精神的变迁以及先民对于生死的考量,更融聚了先民的智慧以及深厚情感;从艺术分析上来看,他既是当时人们审美情趣和雕刻绘画的生动表达,也对先进国家的雕刻艺术带来了深远的影响。
时至今日,石辟邪仍然端坐在许昌博物馆的二楼,每天面对着络绎不绝的观赏者,与观赏者进行着跨越时空的交流。当你站在他的面前,难免会沉入历史的海洋,听它娓娓道出历史的故事。
作者简介
甄里,男,汉族,河南禹州人,助理馆员,研究方向为文物博物。
参考文献
[1]王永平.返魂香与伏虎兽:从罗马到汉朝—《海内十洲记》所记西胡月支国朝贡事发微[J].河北学刊,2017(1):50-55.
[2]朱千勇.探究两汉六朝时期的“辟邪(天禄)”[J].中国宝石,2023(1):152-161.
[3]宇为.云台二十八将[M].南昌:江西高校出版社,201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