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 马
每棵荆棘都是一重山脉,
他们不得不攀登。
“灵魂需要在平原不具备的海拔借宿一夜。”言及于此
视线还是滑向了石化厂的灯火。
他们就这样交谈,
直到转过山岬,夜色趋浓
渐渐看不清彼此的腮线。
话锋在树腰和岩石上碰撞
迸溅的火花可能引发火灾。
迹象表明,清明到来时
他们注定要经历这场考验。
树枝在头顶交叉,在天空消失。
岔路被隐藏,忽略
鸟躲在巢中,拒绝为他们指路。
但他们从暗物质提取的光明,
足以照亮返回石斛山庄的机耕道。
“把道士当年呼吸过的霓虹再呼吸一遍吧!路边艾草已经长出了丹药的气息。”
像一排移动的矿柱
承受着这越来越低的天幕,
他们迈着掘墓人的步伐,
把星星扛在肩膀上直到
把自己烧成灰,在天空彻底消失。
一杯茶喝到秋天,右臂消失。
在一幅画的阴影里,晚晴
与他与背后的城墙融为一体。
这代价让他支付了
整个下午的光阴,用以延缓
墙砖外的苔藓和摩诃池的暮色。
众目睽睽之下,他练习隐身术
试图遁入乌有之乡。
街道缺席的一环,由椅子代替。
坏消息像邻居晾晒的衣服:
他渴望的暴雨还在路上,
倒下之前,闪电给他牵引和扶持。
故事鱼跃式结尾。至少
在陌生人看来,这样很好。
婚姻剥夺了他的舌头,虽然
并没有谁下令将它们绑缚。
从前,他喜欢指着路人说:
我愿以明天换取他们脸上的笑。
风把云朵磨成了半透明的记忆。
来到潜望镜森林,他停下
奔跑的步伐。围着歌声和炉火
在陌生面孔上寻找历史。
胡须掩盖鳃,呼应远海的潮起潮落。
南高原的日光把他的影子
投在去冕宁的路上,像一幅
未完成的速写。那些触及
心灵的线条,随雪线退后,
期待山巅上的神签下古老的姓氏。
山河血肉丰满,被刀尖照亮。
索玛花口含蜜汁和雷声
让天空布满裂缝,虽然肉眼看不见,
但早已填进去多少光和热。
鹰是天空的岛屿,
每次起飞都在逆光中怒放。
翅膀上闪烁雷电的烙印,
它飞到哪里,天空就移动到哪里,
死亡也不能熄灭它心中的渴望。
牵牛花传唱蓝色的神谕:
他睡得太沉,需要一杯燕麦酒
唤醒青铜面具下的静默。
不想唱,但火焰在舌尖上跳舞。
不想说,但安宁河在喉咙里奔跑。
他不抬头就看见,鹰的翅膀
磨亮了天空和黎明,
蓝得像一片半透明的记忆。
如果灵魂属于飞鸟,
它们一定选择了另一条路线迁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