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 要〕87岁的卞祖善,虽然霜染两鬓,但还是那样风度翩翩、从容优雅。一生痴迷于音乐的卞祖善,有着并非一帆风顺的成长经历。
对于唱片收藏,卞祖善追求连续性与全面性,就像他站在指挥台上掌握一份总谱,指挥一支交响乐团那样,点点相连,面面俱到。
〔關键词〕卞祖善;交响套曲《成都》;中央芭蕾舞团;唱片收藏
“来,摆哈龙门阵嘛!”
“巴适得板!”
熟悉的成都话在成都城市音乐厅里响起。台下掌声雷动,全场听众在指挥的带动下齐声高喊:“巴适得板!”
一位满头银发的指挥家在台上挥舞着指挥棒,一阵阵热闹的小号、小提琴声将听众带进交响乐的世界,一幅幅成都的鲜活画面浮现在听众眼前。
这是2023年2月17日晚在成都城市音乐厅里上演的由成都交响乐团带来的崔炳元交响套曲《成都》中的一幕。而当时台上满头银发的指挥正是中国著名指挥家卞祖善。
“指挥”一直被视为古典音乐界的“独裁者”。在一场交响音乐会中,指挥决定着整个乐团的演绎水平和风格,堪比在沙场上指挥千军万马、冲锋陷阵的将军,是整个乐团的“核心”角色。
卞祖善担任这样的“角色”已逾62载,这期间指挥过黄自、朱践耳、巴赫、肖斯塔科维奇等中外音乐大师的交响乐作品,而崔炳元经过五年创作的交响套曲《成都》,则是他指挥过的中国交响乐作品中最长的一部。
音乐会的当天,现场有不少人对这位年近九旬的指挥家充满了期待和好奇。
面对这部长达八个乐章的新作,指挥将如何演绎?
卞祖善神采奕奕地登上了指挥台,矫健的身姿,立刻赢来观众的掌声。《草堂随想》《西岭山歌》《青城天下幽》等乐章,在他的指挥下徐徐展开,委婉之情,洒落之韵,抑扬顿挫,游刃有余。指挥对音乐家们现场演奏的调动,对乐曲韵律的引领,清晰明了,自然流畅,这部音乐长卷如诗如画地呈现在听众的面前。
当晚交响套曲《成都》首演圆满完成,获得现场观众的热烈掌声。
4 月10 日,卞祖善偕成都交响乐团亮相国家大剧院,再次上演交响套曲《成都》。在开演前三天,国家大剧院官网宣布:“交响套曲《成都》卞祖善与成都交响乐团……票已售完。”一场中国交响乐新作品音乐会,无论是作品的吸引度,亦或是卞祖善作为指挥家的号召力,形成了这样的盛况局面,来自听众对艺术家们的肯定。
3 月30 日至4 月30 日,在国家大剧院举办的“第八届中国交响乐之春”展演活动中,卞祖善是最年长的执棒者;而4 月16 日的“《本草》金郁矿与四川爱乐乐团音乐会”由出生于2000年的青年指挥家金郁矿执棒,他是本届交响乐之春中最年轻的指挥家。对于一长一幼出现在国家大剧院同一舞台上,卞祖善十分感慨:“当今我国指挥界人才济济,不断涌现如尹炯杰等一批青年才俊,令人倍感欣慰。”
为者常成,行者常至
卞祖善幼时学习钢琴,1950 年考入育才学校(后为上海音乐学院附中)音乐组,后毕业于上海音乐学院。1961 年8 月底,大学毕业的他满怀信心地来到北京。由于卞祖善是为数不多的指挥系毕业生,当时的他有三个选择:东方歌舞团、新影乐团(中国电影乐团前身)和北京舞蹈学校实验芭蕾舞团(后为中央芭蕾舞团)。这让卞祖善十分惊喜,“我是服从分配来报到的,竟然还有主动选择权。”卞祖善毫不犹豫地选择了北京舞蹈学校实验芭蕾舞团。“因为我热爱芭蕾音乐,热爱芭蕾。冥冥之中,芭蕾音乐似乎和我有着不解之缘。”时光飞逝,如今的中央芭蕾舞团已成为东方人驾驭芭蕾这个艺术形式的楷模。卞祖善说:“能为中国芭蕾舞和中国交响乐做一点事情,完全是国家培养的结果。”
讲到艺术家如何平衡个性和艺术表现,卞祖善认为指挥从事的是二度创作,而不是原创。卞祖善指挥过的舞剧,无论是《天鹅湖》《睡美人》《胡桃夹子》,还是《红色娘子军》《鱼美人》《祝福》,原创都是作曲家和编导,指挥只是再创作。再创作要忠于原作,要将个性融于作品的风格,两者应该是一体的而不是冲突对立的。作曲家和舞剧编导已经提供了原创的作品,指挥应该按照音乐应有的速度、表情、力度对比、高潮的布局等来进行再创作,呈现给观众和听众。在这个过程当中,个性的发挥应该服从整个作品的艺术要求,而不是让自己的个性凌驾于作品本身的内涵和风格之上。
卞祖善认为,改变人民的精神面貌,提高一个社会的审美水平,最好的方式莫过于音乐。这使他从事音乐艺术有一种使命感、责任感和自豪感。多年来,卞祖善一直践行着这样的观念。
自1999 年底正式退休后,卞祖善便成了“空中飞人”,开始全身心地投入到交响乐的普及工作中。卞祖善说:“如果没有听众,交响乐便失去了发展的基础。听众需要引导,我愿为之努力。”
近20 余年来,卞祖善积极地到全国各地去讲学,与各地的交响乐团进行合作,希望更多的人感受到交响乐的美妙,同时也把他所学到的知识与大家分享。
多年来,卞祖善都会以“向大师致敬”为主题,举办系列交响音乐会:2000 年,纪念巴赫的主题音乐会;2001 年,纪念威尔第的主题音乐会;2003 年,纪念哈恰图良的主题音乐会;2004 年,纪念黄自、格林卡的主题音乐会;2005 年,纪念格拉祖诺夫的主题音乐会,等等。为纪念贺绿汀诞辰120 周年,卞祖善将于今年10 月在成都与四川爱乐乐团合作演出。
这些主题交响音乐会演出的作品中,黄自于1929 年创作的交响序曲《怀旧》,是我国早期交响乐创作中的第一部成熟的作品。为了宣扬《怀旧》,卞祖善先后与我国的13 支乐团,包括中国台北爱乐青年交响乐团,共合作演出了18 次。
2011 年,人民音乐出版社出版了由卞祖善校订的黄自《怀旧》《都市风光幻想曲》总谱。
乐海宽广,任遨游
卞祖善认为,古典交响乐是每个乐团的基础,只有先把古典交响乐演奏好了,才有可能演奏好现代交响乐。在这个基础上,再按照不同年龄段听众的不同需求,追求曲目的多样化,既有古典的,也有浪漫的,还要选择印象派、民族乐派和现代派的作品。目前,现代派的曲目还处于实验状态,需要接受时间和听众的检验、筛选,那些经过时间考验留下来的作品自然而然就会成为现代派的经典。
卞祖善对音乐的感悟和追求,离不开在上海音乐学院学习时指挥系主任、导师杨嘉仁对他的谆谆教导。
卞祖善说:“杨教授给予我慈父般的教诲和期望,是激励我终身不断前行的巨大精神力量。”
“夕阳无限好,只是近黄昏。”卞祖善笑言,“‘近黄昏也很美啊!”
如今,87 岁的卞祖善,指挥起来依然从容优雅,聊起音乐来依然充满激情。虽然霜染两鬓,但还是那样风度翩翩。一生痴迷于音乐的卞祖善,回忆起自己并非一帆风顺的成长经历,说道:“我学习音乐起步很晚,13 岁时才开始学弹钢琴,也没有什么天赋。我开始听什么都是首调的。后来,学会了固定唱名法,通过刻苦的钻研,才牢牢地掌握了绝对音高的听力,直到像那些杰出的作曲家和指挥家一样,具备了‘耳看目听的能力。”
作为一名指挥,最重要的是要有对音乐发自内心的热爱,否则是很难坚持下去的。
而先贤的一些先进理念,如蔡元培于1917 年倡导的“以美育代宗教”和冼星海于1929年提出的“我主张把音乐普遍了整个中国,使中国音乐化”的伟大理想,成为他毕生追求的方向和前进路上的灯塔。
六十余年来,卞祖善肩负着这样的使命,从事乐队指挥,普及交响乐,参加各类音乐学术、评选活动,著书立说,奔波于祖国的天南地北,忙得不亦乐乎。而他自己却如是说:“音乐与我本无缘,是音乐选择了我,我也选择了音乐。音乐改变了我的人生,也改变了我的个性。我是一名虔诚的音乐信徒和一名热忱的音乐传教士。”
你若问卞祖善在生活中有何爱好,他会立即告诉你:“听音乐,读书。”
最近,他购置了一套荷兰指挥家范·贝努姆(EduardVan Beinum,1900-1959)的录音专辑(DECCA 2022),从中首次聆听了荷兰作曲家威廉·派佩尔(Willem Pijper,1894-1947)的《第三交响曲》,十分兴奋。
卞祖善告诉笔者,拥有贝努姆这套专辑,才能对荷兰阿姆斯特丹音乐厅管弦乐团的录音史有一个完整的认知,才有机会欣赏到被誉为“荷兰当代音乐之父”派佩尔的作品,这可是在《企鹅激光唱片指南》《音乐圣经》中都查不到的交响乐!
卞祖善追求收藏的连续性与全面性,就像他站在指挥台上把握一份总谱、指挥一支交响乐团那样,点点相连,面面俱到。
指挥家告诉笔者:“贝多芬交响曲全集CD,我现在已收藏了一百多套。我的一名学生,如今也是忘年交——青年指挥家燕杨收藏的贝多芬交响曲全集CD 比我的还要多。而且他和他的同学徐昊,在业务方面给过我不少珍贵的帮助。”
卞祖善说:“我不仅是为了收藏,更主要的是为了学习。通过欣赏不同时代的录音,来体会指挥艺术风格的演变,增长見识,不断汲取新的艺术营养。”
指挥家的创作潜力是无法估量的。日本指挥家岩城宏之和日本广播协会(NHK)交响乐团在2004 年12 月31 日下午到2005 年1 月1 日凌晨一点,完成了“贝多芬九大交响曲”的马拉松演出,卞祖善在聆听了整套现场版CD 之后,对这一创举惊叹不已。而久石让指挥长野室内管弦乐团录制的贝多芬交响曲全集CD(2018年出版)亦令他刮目相看。因为对久石让的漫画作曲家身份的固有印象,导致卞祖善错过了聆听久石让在北京指挥演出肖斯塔科维奇《第五交响曲》的机会,如今他想起来依然感到惋惜。
前不久,卞祖善从湖南讲学回到北京,收到上海音乐出版社寄赠的《响堂——音乐博物馆掠影》(张振涛著)一书,爱不释卷,甚至“每有会意,便欣然忘食”。
“独乐乐不如众乐乐。”卞祖善说道。
指挥家卞祖善老骥伏枥,志在千里。他一如既往地珍惜生命,热爱生活,继续为祖国的交响乐艺术事业不懈地做出新的贡献。
(本文图片由卞祖善提供使用)
作者简介
郑雨薇,四川音乐家协会会员,四川评论家协会会员。
责任编辑 任丽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