毛笔字

〔新加坡〕学枫

父亲生前写一手好毛笔字，所以我一直要学习书法。

在我上学的时代，学校已不再教毛笔字了。我开始学书法是在三十四岁。

我对毛笔字的认识，始终是，父亲在夜里，打开一张可以折叠的长方小桌子，嘴里叼着香烟，正襟危坐，捏着毛笔，写着一笔笔楷书。有时候，是亲友请父亲代劳，写一张张喜帖；有时候，是中元节的告示，父亲写在一张大大的红纸上。

昨天，父亲大大的手掌包裹着我小小的手，强有力的大手使笔锋上下移动，我感觉到父亲手掌心的温度，我感觉到父亲贴近的身体接触，我感觉到在我脑后父亲均匀平稳的呼吸，毛笔的墨汁在九宫格上洇开，洇出了一个“父”字。忽然间，我的泪水滴在纸上，“父”字模糊了起来。

儿子回过头，对着我说：“爸爸，你为什么哭了？你教我写毛笔字很辛苦吗？”

（田龙华摘自《台港文学选刊》2023年第3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