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文辉(甘肃)
七只鸳鸯是个单数。这肯定是个设置或安排。
七只鸳鸯不会组成一个圆,也不会组成矩形,它们演绎着不规则的多边形。我看不见它们之间的线。
它们之中肯定至少有一个是孤单的,肯定至少有三个是三角关系,或者更多。
但我没有看到任何冲突、摩擦、战争,也没有听到喧闹,在秋天的水上。
一朵黑云往北移,一朵白云往南移。
我以为它们会握手,拥抱,跳华尔兹;会开会,在圆桌旁喝茶;会在草原上放牧,河湾洗衣。
但它们打起来,一朵黑云变成好多黑云,一朵白云变成好多白云,打得不分你我,打出石头、火镰、鞭子、刀刃、蟾蜍。打得混沌,模糊。
它们最终都散架了,精疲力竭,掉下泪和冰渣。
一阵很冷的风把它们吹远。
桥上的水比桥下的水流得更快,影子都在闪电里。
始终有风,树的头发有些乱,有些参差,无主。趴在湖边的小孩,把更小的生命收进罐头瓶子里。
草树深处,互相舔蜜的人,加紧舔蜜。
远处的乐器、口器,箱子里传出永恒的悲哀、欢乐。
你再一次说起过去的那些沉泥。我再一次说,看看这些莲花。
拣几块小黑炭,随便戳在胸上,就是纽扣。拾两团糖纸,镶在它的脸上,就是眼。再给它戴上一顶破毡帽。正好有两根干树枝,给它插上,就是胳膊、翅膀。
它像在呼喊,像刚学说话,又像个哑巴。它下大上小,穿着棉袄,小矮人。身边立一把扫帚,像要扫什么,像刚刚扫过……
这个雪人多像我,在尘世上很童话地站着,很快就消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