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 鹏
过独木桥时,我看见她的妈妈,站在榕树下
她妈妈带着笑容,宛如我看到她
这母女如此像,这人间的一草一木,一花一树
她老了时,本该是这个样子,站在榕树下
我走过去拍了拍她妈妈的肩膀,我听说她近况不好
被病痛折磨着,但我又不能去看望她
这座独木桥,本是我们从小必经的地方
要从河的这头,渡过河的那头,岸上都有期盼的人
岸上都有花,都有草,都有云和家
我错在于在这独木桥遇见了她
又错在于命运把我和她分派给另外一个人
月亮圆时,在天涯,月亮缺时,在天涯
在荒芜中行走也在时间的缝隙做梦
当我到了河对岸时,那摇摇晃晃的独木桥
再也没有那个人,而我是那个过独木桥的
我见过很多很多闪光的东西,比如闪电它会撕裂天空,转瞬即逝
我也得到过黄金,它闪耀在物质文明的地狱
有时是欢心,有时又毁灭人的本性
我也曾得到过一枚戒指,它戴在我的手指上
那是我们的爱情,爱情的光芒甚过闪电
它会长久地驻留在我心间,一生难忘
后来,我也得到过黄金铸造的戒指
它的光芒,驻留在我的虚荣之心,也闪亮了
世俗的眼。但我还是喜欢你送给我的戒指
一枚镀金戒指,如今我很少示众
只写给这一首诗,那是我的初恋,那也是火焰
铸造的一件纪念品,如今我过了清白之年
我常常拿出来注视着它,这发光的……
你常常采回野花,它没有芬芳
也没有枝丫,和我拾回来的荆棘
它们如此背离,又如此灵魂相依
野花灿烂如向日葵,金黄金黄
荆棘细小如星辰,闪烁闪烁
它们都是斗室里,两个主人
这样苍凉的权杖,这样苍黄的花冠
我必须携带我的权杖给你做拐杖
你脱下花冠,犹如脱下王冠
再也没有一个词,形容水火
再也没有一个爱,可以咏叹
我和你,灵魂王国的两个宝座
你走后,那里一直是空座
无非荔枝熟透了,树下多了两个偷摘果实的人
无非花开满了,不曾凋敝的黄昏多了两个人
无非是两个人相逢了,熄灭了一盏寻找的灯
她在荔枝树下踢毽子,一上一下的,头发微黄
无非是她某个动作撞了一下,他灵魂的钟
他想,我要用贫穷娶她,让春山空,让梨花落
他喜欢野草,也喜欢诗,他写野草一样的诗
她去湖边看鱼,鱼落下水里。他喊:我爱的你
他用生命喊——她没有躲,她懂了他灵魂的花朵
“我谈恋爱时是小说”,他决定放弃写诗
去写他们之间的故事。她爱公园里的闲庭信步
也爱和他去公园里扑鱼,那一年,水上浮出了鱼
爱是清贫者一生的财富,也是多愁善感的避难所
她爱他的诗文如骨髓,她也爱橱窗里的水晶鞋
多年后,他也写小说,书名叫《公园》
或者是他们的公园的提心吊胆
“他提着心,她提着胆”,每天每天的黄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