枪炮玫瑰（组诗）

刘不伟

拆坦克

无法奔赴前线

在和平小区家里

打开手机便签

拆解一辆

坦克

土日一

十

口

儿

让武器止步

让履带生锈

让攻守双方

那些年轻的士兵

各自回家

形同炸弹的云高悬和平广场上空

早起去早市买菜

拐过银行大楼

一抬头

形同炸弹的云高悬和平广场上空

心里一哆嗦

当然炮轰远在远方

可这心里还是一哆嗦

那长长的

背井离乡的难民队伍

我是他们中的一员

打雪仗

投掷追逐

脆生生的笑

尖叫

满都海公园的下午

所有的树枝低垂

所有的嬉戏都在暖阳与雪的反光中闪烁

冰凉的雪弹灌入后脖梗子的时候

海的那一边

山的那一边

五四三二一

战斗机

狙击步枪

火箭炮

鱼雷

同时发射

攥着雪的手

寒气升腾

心绪冰凉

每一颗穿透玫瑰花蕊的子弹都呼啸成人类的哭声

酒桌上

哥几个正聊着乌兰哈达火山

啥时候再喷射一次

一万年了

还能不能射

坐我对面的老徐

突然抬起头问

你们是在说乌克兰吗

老徐站起来

仰脖干了一杯

酒杯一蹾道

每一颗穿透玫瑰花蕊射出去的子弹都呼啸成

人类的哭声

话音未落

老徐

低头

重新坐了下去

少女与子弹

冲天火光砸入河面

硝烟不是早春的薄雾

刺鼻，恐慌

河畔小公园

少女用弹壳

摆出一颗心

慢慢

闭上双眼

起身

扎牢马尾辫

少女端起装满子弹的

冲锋枪

深呼吸

S步跑动

子弹与玫瑰

作为名词

子弹的前身是舍利子

子弹有过弹夹里的寂静

子弹是无辜的

一出膛就是飞血与哭泣

倒下去的少女

哦

她还没来得及触摸这世间的

好与不好

玫瑰玫瑰

当你盛开

在你的花蕊中

取出爱

住手

请停下来

午夜里撕扯玫瑰花瓣的壮汉

玫瑰以爱之名

宽恕你

而死亡不可复制

影院里的枪声清脆清晰环绕立体

可修饰可复制

手机短视频里的枪声

不清脆不清晰不环绕不立体

一枪是一枪

一声是一声

简单直接致命

迫击炮过后

那个蜷缩着身体靠在墙角的

深眼窝女孩

眼睛特别大

半截残肢手套一样蜷缩

上帝的手呢

街上空無一人

动脉爆裂外翻

外翻成一种绝望的张望

下嘴唇迅速泛紫

虎牙瓷白

锋利

长长的长长的眼睫毛眨动

眨动

血流得开始

缓慢

就在第二下与第三下睫毛眨动间隙

视频突然中断

枪响了一夜

浅浅的睡眠里全是环绕立体声

嗨

女孩

没事的

救援车正在去往救援你的路上

夜色中

有光

在救援车车顶微弱地

忽闪

忽闪

背冲锋枪的少女

轰炸过后

那个背着冲锋枪的少女

在废墟里找啊找

弟弟的半条腿

哥哥的半个头

妹妹的半张脸

父亲的半个耳朵

母亲那破碎的心

曾经的家园再也找不到了

她慢慢地站起来

她慢慢地回头

她冷冷地看着我

责任编辑 侯 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