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玲君
它顺着低低的河面直直飞来
这灰白色的飞行物无声,没入
傍晚时的桥下。一瞬
我分明看见了那红色的小圆眼
悬空,冷漠,不屑一顾熙熙攘攘桥面上
车灯人流
也可能只是逡巡,探察,这一只
自桥下再次快速返回。它在为
随之而来的明天做准备?预报小雪节气之后
气温将断崖式下降
随后的昏暗,也许是它南迁的途中
最后一个夜。它有力又细长的喙
裹着河面尚存的微光,将再次饱餐
试图浮上水面的小鱼。如此,必将作为
这夜之灵禽的注脚。它的眼睛
不能,也不需要
辨别任何色彩。涵括物即本身
故事拥有另外的结尾,与传说迥然不同
只是提前了一百年——
在它答应一定会满足
渔民的愿望后,空瓶子
被再次沉入水底,魔鬼
选择了隐身,渔民也选择了藏匿
没人知道老渔民的三个愿望
到底是什么。又过了一百年
世间发生了许多故事(也有事故)
这一年,真正的枯水季来临
沉入水底的空瓶,重现人间
渔民们纷纷来到浅滩上
一些人开始向空瓶膜拜祈祷,另一些人
则出于愤怒,将空瓶掷向虚空
像双脚踩不到实处
一种悬空,飘荡,甚至迷恋
日落时,太阳
可以直视,十秒,你在内心默数
不能更久了,日落也是冷峻
来自最早的江畔客
那时的太阳是黄昏的一声汽笛
从你眼里滴落
任江水冷漠地蚀洗,运转
任你独自销魂
终于降临这窗口
日落,是一个庞大的集群
你捡拾一匾晒干了的芝麻
感觉其中的热力被收纳,储备,变凉
——长夜来了
吸出螺肉,留下塔状外壳
青釉的螺纹右旋七层
暗合某种道
可弃之野外,成为虫虱的庇护
一些不可见的
也会进行甄选,它们
也可能伺机进入
疲惫的我们
或者,我们应该更像一只螺
学会更长久地封闭自己?
依一己之力
能否跳出这死循环?
此刻,外面下雨了
夜晚的雷聲响彻,似在昭示
这个春天的磁场,藏在
一只空螺蛳壳里
明天,太阳出来
脚下的路不会更泥泞
海面上空
云层比陆地上要薄
一朵朵云静止不动
在云的间隙
可以看到蚂蚁一样的小船
在移动。从空中看到的海,没有波澜
而那种蓝
和云层之上的天空一样
可容易让人误会,下方
更像是上空一样的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