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 要:马克思运用“抽象力”深入剖析了三大拜物教的生成根源,指出了工人阶级反抗拜物教的物质形态和观念形态,以及由自在阶级上升为自为阶级的必经环节,指明了人的复归与全面发展的制度路径。现代化是人类共同追求和全球发展潮流,其目的是促进人类文明进步,实现人的自由全面发展。但囿于资本主义体系自身矛盾,西方式现代化造成了人与人关系的异化、人与社会关系的对抗、人与自然关系的断裂,难以克服主客“颠倒”态和“物霾”扩散状。中国式现代化的政治保障、目标导向、经济基石、价值追求等内在性要求,能够有效消解三大拜物教的病态性存在,致力于物的全面丰富和人的全面发展的统一性观照,实现了对马克思拜物教批判理论的实践继承和时代发展。
关键词:拜物教;历史唯物主义;中国式现代化;主体性
中图分类号:D61
文献标志码:A 文章编号:1002-7408(2023)08-0095-07
基金项目:江西省社会科学基金重点项目“二十大精神研究阐释专项”(22ZXQH38)。
作者简介:张笑扬(1984—),男,河南漯河人,江西师范大学马克思主义学院博士研究生,东莞市社会科学院副研究员,广东省习近平新时代中国特色社会主义思想研究中心东莞基地特约研究员,研究方向:马克思主义基本原理。
马克思打破了资本主义商品生产、交换、分配、消费过程中诸多“假象”和“幻觉”,从抽象到具体,批判资本主义社会“颠倒的意识”和“歪曲了的观念束缚”,揭示了资本主义社会特有的主客体颠倒关系,深度审视资本主义社会内部纷繁复杂的物与物关系掩盖下人与人之间的关系,深刻揭露了人被物控制的事实及其生成根源,指明了人的本质复归和全面发展路径。中国式现代化坚持马克思主义关于人的全面发展的理论逻辑,超越了西方现代化道路以资本逻辑为主导的发展模式,消解了西方现代化受拜物教支配的物质主义和片面化,关注人的真实需要、能力提升和个性发展,致力于“促进物的全面丰富和人的全面发展”[1]23,是真正的以人为中心的现代化。
一、批判与祛魅:运用“抽象力”“抽茧剥丝”
资本主义经济形式错综复杂,想要对之鞭辟入里地进行分析,“既不能用显微镜,也不能用化学试剂。二者必须用抽象力来代替”[2]。马克思强调,要深入理解资本主义经济形式,需要运用抽象的思维方式,而不能单纯地通过实证方法或者定量试验来进行分析。在一系列著作中,马克思运用抽象到具体的方法,对商品拜物教、货币拜物教和资本拜物教的表现形态、运行机理及产生根源进行了细致剖析,抽丝剥茧地进行逻辑分析,并深刻揭示隐藏在“物”背后的真实的社会关系本质。
(一)揭露性批判:剖析商品崇拜的深层次根源
在商品生产、交换、分配、消费领域内,工人在异化劳动中难以辨识商品本质,甚至把商品看作物的自然属性。商品具有一种超自然的神秘性,生产者的社会劳动关系被物物交换关系所掩盖,人与人之间关系被物与物的关系所取代,产生了商品拜物教。在《资本论》中,马克思对商品的社会关系进行抽象分析。他首先对商品进行了两个方面的抽象解析——去除一切具体性和使用价值,这样商品就成为一种纯粹的抽象物,只具有交换价值,而与商品作为使用价值的实物相分离。这种抽象力的运用,使得马克思能够洞察到商品作为交换价值的本质,并发现了其中所包含的商品生产的内在矛盾。
马克思认为,商品的生产和交换是一种特殊的社会关系。他提出了“物与人的反转”这一概念,认为在商品经济中,人们的社会关系被转化为物的关系。“它把社会关系作为物的内在规定归之于物,从而使物神秘化。”[3]这种抽象力的运用,使得马克思能够深入挖掘商品经济中隐藏的社会问题,例如商品的虚假性、商品生产的异化、生产和交换的剥削关系等。马克思把资本主义这种社会形态称之为以物的依赖为基础的社会,“从这种颠倒的关系出发……必然会产生出相应的颠倒的观念,即歪曲的意识”[4],也必然塑造出一个“颠倒的世界”。
商品是由人类创造出来的,不是自然存在的东西,商品具有交换价值和使用价值,但这并不意味着它们是神圣的、永恒的存在物。相反,商品是具有历史性的,它们的价值和意义随着人们的需求和社会的发展而不断变化。马克思强调人们对商品的需求不是天然的、本能的,而是受到社会和文化的影响。资本主义社会强调个人利益和消费,导致了人们对商品的需求变得越来越虚荣和盲目,忽略了其实际的意义和价值。马克思指出了资本主义制度是商品拜物教的根源。资本主义制度通过将生产和消费分离开来,使商品的价值和意义变得更加模糊和虚无,从而让人们陷入了商品拜物教的陷阱。同时,资本主义制度还通过竞争和利润的驱动力,让人们不断追求更多的商品,使人们的需求不断增多,陷入无止境的欲望循环中。“工人必须不断地用自己的活劳动买回自己本身的产品的一部分。这样,商品占有者的单纯关系的假象就消失了。”[5]545同时,资本和工人之间的关系永久化是作为劳动购买者和售卖者的中介形式存在于这种生产方式的内部。尽管这种形式与生产条件占有者直接奴役劳动和占有劳动的其他形式在形式上有所区别,但实质上仍然是奴役劳动的表现。“这种形式作为单纯的货币关系,掩盖了现实的交易和通过买卖这种中介而不断更新的长久的依赖性。”[5]546马克思揭示了商品的虚幻性本质、商品崇拜表象背后的实质以及人们的消费需求如何受到社会和文化影响的影响。同时,他也强调了资本主义制度是商品拜物教的根源,资本主义通过市场经济推动商品生产和交换,进一步加剧了商品拜物教现象。
(二)溯源式映照:揭露货币本质的虚幻性
马克思对货币拜物教的批判从唯物史观出发,揭示了货币现象的本质和对社会关系的影响。尤其是在《政治经济学批判(1857-1858年手稿)》中,马克思深刻剖析了货币产生的根源及其本质,“同各种商品本身相脱离并且自身作为一种商品又同这些商品并存的交换价值,就是货币”[5]42。而“当一般等价形式同一种特殊商品的自然形式结合在一起,即结晶为货币形式的时候,这种假象就完全形成了”[6]。货币因其具有购买一切和占有一切对象的特性而成为最显著的对象,其万能特性体现了货币本质。因此,货币被视为万能之物,并维系着生产、消费、流通、交换之间的关系。货币似乎成为一切纽带的纽带,成为真正的“黏合剂”,它也可以把人的本质力量变成对立物,作为拜物教的货币,具有真正的创造力,能创造需求、激情,甚至成為主宰正义与否的化身。“正是商品世界的这个完成的形式——货币形式,用物的形式掩盖了私人劳动的社会性质以及私人劳动者的社会关系,而不是把它们揭示出来。”[7]在资产阶级社会中,每个人想要融入社会,都必须拥有货币并将其作为通行证。货币俨然已成为个体融入社会的唯一途径。因此,工人们必须获得货币才能维持自身生计。换言之,只有拥有货币,个人才能进入交换环节,从而生存下去。
马克思认为,“货币拜物教”现象不仅扭曲了人们的认识,也在一定程度上破坏了商品经济的正常运转。马克思认为货币之所以具有价值,是因为它体现了一定数量的抽象劳动。抽象劳动是指不同种类的劳动都经过了抽象化,以时间的形式对它们进行比较。因此,货币作为一种价值符号,是抽象劳动的一种表现形式。但是,在市场经济中,人们往往只关注货币本身的价值,而忽略了背后的劳动过程和价值创造过程。因此,马克思指出,在生息资本方面,这个自我繁殖且具备自我神格的物品,自主创造并增值,其货币化表现已达到完美境界,在这种形式下已无法观察到其起源迹象,“社会关系最终成为物(货币、商品)同它自身的关系”[8]304,人与人的社会关系虚化为“物与物”的交换关系。等价物是实现交换的基础,然而,人们在进行货币间交换时往往只看重货币本身而忽略了等价物的存在,这种现象强化了货币崇拜的倾向。在资本主义经济中,商品成为独立实体,而交换关系被抽象化,割裂了现实需求和利益考虑。马克思重点关注了实际的交往和劳动关系,并揭示了这些关系的真相,成功地发现了资本主义经济体系中存在的矛盾和不公正之处。马克思认为,货币仅仅是交换媒介,并不是生产力。人们应该关注生产和价值创造过程,以便更好地理解和利用货币的价值,并消除货币拜物教的影响。货币拜物教实质是把人类社会属性放在了商品上,把商品属性放在了人类身上,导致人们社会关系的物化。这种物化进一步引发资本主义社会的异化现象,剥夺了人们的自由和创造力,并且误导人们将商品视为独立于劳动者之外的自然存在,忽略了商品生产背后的劳动过程和剥削关系,让人们无法认识到商品背后的真实生产过程及与劳动者之间的关系。
总之,货币拜物教将一切人的因素及其价值视为货币价值的物性存在,超越了货币最初的功能,使之成为了一种具有超越性和支配性的象征物。货币不再只是一种物质实体,而是被赋予人的属性,被视为一种人身存在及其价值的确认与表征。在这种拜物教思想下,包括人自身价值在内的一切价值现象都被视为货币的价值存在,纳入由其表征的价值对象中。由于一切价值现象都被视为货币的价值存在,因此必须通过货币价值的展开才能实现其价值,这就从价值本体论上否定了人及其对象世界自身固有的价值,消解了主体及其实践、生活世界自身固有的价值。这种观点的出现和流行,使得人类经济活动变得过于功利化,过分追求利益最大化和享乐主义,忽略了人类的自然本性和道德规范。
(三)透视般祛蔽:拆穿资本拜物教的伪境
马克思认为,只有在资本与雇佣劳动之间的剥削关系中才会出现货币成为资本的情况,资本的逻辑是自我增殖。“资本作为孜孜不倦地追求财富的一般形式的欲望”[5]69,“不顾工人死活地使资本价值增殖,从而创造剩余价值,是推动资本主义生产的灵魂”[5]534。我们可能会被资本“自我增殖”的错觉所迷惑,认为即使没有特定的“关系”,资本仍然能够以“物”的形式存在。因此,在这种意义上,资本拜物教被视为商品拜物教和货币拜物教的新形式或异类样态。在这里,物品被赋予主体地位,而主体又被物化,因果关系被颠倒,概念混淆犹如宗教。资本的简单形式G—G在此得到荒诞的呈现,而通过这种方式,资本的性质和形态也就得到了充分展现。关系的各种硬化以及它们之间表现为一定社会性质物品之间的关系,完全不同于商品的简单神秘化和货币的相对复杂的神秘化方式。此时,拜物教和变体得以完成[8]353。在这里,资本作为物的表现形式,成为了价值的独立来源和价值的创造者[8]358。
资本是“劳动既作为主体又作为客体的结合”[5]121,“这样建立起来的共同劳动或结合劳动,不论是作为活动还是转化为客体的静止形式,同时直接表现为某种与实际存在的单个劳动不同的东西——既表现为他人的客体性(他人的财产),也表现为他人的主体性(资本的主体性)”[5]121。马克思认为,资本的主体性实质上是一种虚假的主体性,它导致了人的真正主体性的沉沦与丧失,使得资本家和工人都失去了独立个体的主体性地位,“资本家只是作为人格化的资本执行职能,资本表现为人,而工人只是作为人格化的劳动执行职能,这种劳动对于工人是一种痛苦,是一种消耗”[5]469。工人只是被动地执行(资本)指令,所进行的劳动是肉体和精神的双重折磨,这种劳动根本不是工人的第一需要,假如有机会,他们会想尽一切办法逃避。
马克思以清晰的分析和尖锐的批判,揭露了资本主义社会中所包裹着的一切拜物教假象,揭开了资本拜物教含情脉脉的面纱,并深刻分析隐藏其后的真实性面目,不仅揭示了拜物教现象的历史性,也揭示了此现象的必然性。马克思明确指出:“资本不是物,而是一定的、社会的、属于一定历史社会形态的生产关系,后者体现在一个物上,并赋予这个物以独特的社会性质。资本不是物质的和生产出来的生产资料的总和。资本是已经转化为资本的生产资料,这种生产资料本身不是资本,就像金或银本身不是货币一样。”[9]拜物教也涉及人类对财富、物质、符号、技术的崇拜和执念,这就从本质上揭示了资本拜物教的根源。在资产阶级经济及其相对应的生产时代中,人的内在本质得以显著释放和发挥,但表现为空虚的状态,全面的物化过程则呈现出强烈的异化。无论是资本家还是工人都无一例外地“受这同一种被歪曲了的观念束缚”[10]258。在资本关系中,资本的运作往往被隐藏和神秘化,导致资本关系的本质特征变得难以理解和解释。在这种情况下,资本关系中的主客体关系也会被颠倒,资本本身似乎具有了某种超然的力量,抽象物甚至变成了统治物[10]257-258,这使得资本关系更加复杂和深奥。
二、变革与复归:祛除“着了魔”的“颠倒世界”
通过从抽象上升到具体的理论逻辑,运用“抽象力”刺破三大拜物教“含情脉脉的面纱”,揭露隐藏在其后的面目可憎的现实异化样态,是马克思的逻辑分析路径。拜物教所呈现的“假象”主要是由商品生产与交换(特别是资本主义商品生产与交换)过程所导致。同时,资本主义社会中的财富和资源被少数人所掌控,剥夺了大多数人的自由和平等机会。资本主义社会以利润为导向,借助市场机制和商品交换得以运行,这种运行方式导致了对人的追求和生命意义的扭曲。資本主义社会中对“物”的追求和崇拜,是一种虚假的意识形态,它通过消费来创造虚假的需求和愉悦,使人们欲壑难平。马克思认为,拜物教是一种疏离感的体现,因为人们狂热地追求物质财富,社会中人与人之间的真实关系变得冷漠和陌生,进而导致了社会分化和不平等的加剧。同时,人们的需要和欲望被商业化和物化,个人的自由和独立性被剥夺,追求和想象的空间被缩小。
马克思批判资本主义社会生产的不公正性,质疑资本主义社会的道德基础和意识形态,反对资本主义制度下操纵的需要,提出改变社会制度,主张每个人需要的满足程度应符合人类生存的真实需求,但不彻底否定资本主义带来的“丰富和多样性”,指出财富应该用来满足人们的个人需要。财富的实现取决于对自然力的充分掌控和开发,而自然力包括人类身体与心智的自然力,其发展与完善也是财富的来源之一[5]137。
在资本主义社会,由于种种原因,“主体性的衰落”现象滋生,人们很难实现真正意义上的自我。资本升格为“主体”,人跌落为客体般的存在。人把人类的创设物神秘化,在其面前顶礼膜拜甚至跪拜不起。那么,该如何看待这种反差,是运用词语的批判还是回归现实的生产和现实的人去寻找答案?马克思恩格斯在《德意志意识形态》中强调:“不是意识决定生活,而是生活决定意识。”[11]152“拜物教徒把价值看成物和物之间的关系,而实际上价值只不过是人和人之间的关系,社会关系,人们同他们的相互生产活动的关系在物上的表现即物的表现。”[8]158资本主义生产关系最富有拜物教性质的表现,即在于收入的形式和来源[8]302。“资产阶级撕下了罩在家庭关系上的温情脉脉的面纱,把这种关系变成了纯粹的金钱关系。”[12]34“它把人的尊严变成了交换价值,用一种没有良心的贸易自由代替了无数特许的和自力挣得的自由。总而言之,它用公开的、无耻的、直接的、露骨的剥削代替了由宗教幻想和政治幻想掩盖着的剥削。”[12]34从资本的角度来看,实质上是资产阶级正在扩张的主体和占有他人劳动成果的所有者;而资本关系自身就像雇佣劳动关系一样,存在着完全的矛盾[5]121。“资本主义生产的最高理想——与纯产品的相对增长相适应——是尽可能減少靠工资生活的人数,尽可能增加靠纯产品生活的人数。”[5]534“工人仅仅为增殖资本而活着,只有在统治阶级的利益需要他活着的时候才能活着。”[12]46资本主义将工人的需要牲畜般地粗陋化,将工人的劳动变为类似机器一般麻木单调的工作。资本主义生产不仅是这种劳资关系的再生产,而且借由规模不断扩大趋势进一步加剧。随着资本主义生产方式的发展,劳动生产力和统治工人的财富都迅速增长,并与工人形成对立;在社会财富逐渐增加的同时,“资本”也以同等速度膨胀壮大,在逐步异化并统治工人的同时增长扩大。此时,“工人本身的贫穷、困苦和依附性也按同样的比例发展起来。工人的贫乏化和上述的丰饶是互相对应、齐头并进的。同时,资本的这种活的生产资料的数量即劳动无产阶级也在增大”[5]544。资本的增长和无产阶级的增加是同一个过程,二者相互联系却分裂为两极。
如何破除拜物教,把人的主体性从资本主义生产这一“着了魔”的“颠倒的世界”中恢复过来,是马克思一直关注的话题。在《德意志意识形态》中,马克思恩格斯提出了历史唯物主义,并为无产阶级时代的理论奠定崭新的基础与框架。这一思想证明了无产阶级的历史使命和国际革命的必然性。无产阶级面对剥削和压迫,只拿着微薄的工资,缺乏生活保障,但他们占据着社会大多数。这个阶级极易形成实现共产主义的意识,这种意识也可以在其他阶级中出现,只要他们认识到无产阶级的状况,并能够将这种彻底的革命意识变为革命的现实,“在革命中才能抛掉自己身上的一切陈旧的肮脏东西”[11]170。马克思指出,工人阶级反抗拜物教包括物质形态和观念形态两个方面,工人阶级要从实际行动上推翻资产阶级的物质制度和观念体系,通过自我解放而上升为掌握生产资料、管理国家的阶级,只有上升为自为阶级,才能成为社会的主人。
可见,资本主义生产方式是拜物教产生的根源,这意味着,在揭开拜物教的面纱之后,想要消解拜物教,将“主客倒置”的关系重新颠倒过来,就要进行彻底的社会革命,改变社会经济结构,变革社会生产方式,从被遮蔽的资本主义生产关系中寻找答案。资本主义生产关系为资本逻辑所主导,资本增殖是资本主义现代化的起点和终点,劳动者生存发展属于资本增殖衍生存在。资本的增殖建立在对社会的剥夺之上,在西方资本主义发展早期阶段出现了圈地运动等剥夺行为,随着资本主义的发展,资本通过各种手段越来越直接或间接地剥夺社会。从资本主义走向共产主义,才是驱散“物霾”、实现人的解放和复归的必然环节,是恢复人的主体性的必然选择。
在《1844年经济学哲学手稿》中,马克思指出,如果分工不是自愿的,而是自然形成的,那么人类的活动就会成为一种异己的、对立的力量,这种力量会压迫人类,而不是由人类所掌控。而只有当分工是自愿的时候,人类的活动就变得和谐、自然,人类能够掌握这种力量并加以利用[12]537。在《共产党宣言》中,马克思特别关注“旧世界”中密切相关的三大“问题”——剥削、私有制和阶级对立。马克思指出,共产党人的最终目标是消灭阶级、消灭剥削,建立共产主义社会,“同传统的观念实行最彻底的决裂建立新的联合体”[13],“在那里,每个人的自由发展是一切人的自由发展的条件”[12]53。马克思在《资本论》中预见了未来新的“联合体”:人们使用公共生产资料进行劳动,主动将多人的劳动力视为社会劳动力使用;其总产品一部分作为生产资料回归社会所有,另一部分按照个人提供劳动份额大小直接分配为生活资料消费。从生产到分配,人与他们的劳动与产品关系清晰明确。在《哥达纲领批判》中,马克思认为,在这种联合体(集体)中,个人的劳动产品不再是孤立存在的,而是直接作为总劳动的组成部分存在着[14]。生产者将不再进行商品交换,而是根据自己的需要和能力自愿地参与生产活动,生产的产品会被公有化,用在产品上的劳动也不会表现为商品价值。此时,人们的生产和消费将不再受到市场和货币的影响,而是按需分配。在马克思对共产主义社会诗意般的场景展望中,劳动不再像过去那样分工繁琐,变成了自由创造性的活动,成为第一生活需要,而人将从劳动中解放出来,每个人都有机会在不同部门发展,可以根据自己的兴趣从事不同工作,不再受到一成不变的职业分工和身份束缚,每个人都将享有自由全面的发展。
三、消解与彰显:中国式现代化的价值启示
习近平指出,马克思主义博大精深,归根到底就是一句话,为人类求解放。囿于西方资本主义生产体系自身矛盾,西方式现代化在社会关系上造成了人与人关系的异化、人与社会关系的对抗、人与自然关系的断裂,不可避免地产生三大拜物教问题,难以实现人的解放与全面发展。因此,世界各国现代化模式绝不是独崇西方,独推西式,要寻求一种既能继承现代文明成果,又能实现可持续发展、推动人的解放与发展的现代化新形态。习近平在党的二十大报告中指出:“在新中国成立特别是改革开放以来长期探索和实践基础上,经过十八大以来在理论和实践上的创新突破,我们党成功推进和拓展了中国式现代化。”[1]22中国式现代化是社会主义现代化的特殊形态,它在中国共产党的领导下形成了中国特色社会主义现代化的本质特征和核心要义,在超越和消解拜物教的过程中展现出独特优势。中国式现代化的成功推进和探索实践,表明了超越资本逻辑主导的现代化的可能性及消解三大拜物教的可行性,为广大发展中国家摆脱西方现代化路径依赖提供了可资借鑒的经验。
(一)坚持党的领导是中国式现代化消解拜物教、彰显主体性的政治保障
中国共产党的领导,充分显示了社会主义制度优势,既确保中国式现代化不变质、不偏航、行稳致远,又能够不断激发人民建设现代化的无限热情和磅礴力量。中国共产党把经济建设作为党和国家的中心工作,致力于通过高质量发展提高社会生产力水平和人民生活水平。在中国式现代化进程中,只有坚持党的领导,资本才能按照公平、合法的方式稳健增长,为国家经济发展注入活力。坚持党的领导,对资本扩张进行必要控制和规范,为实现经济现代化提供了坚实的政治保障。与此同时,强化党的领导有助于让资本更好地发挥其在解放和发展生产力方面的重要作用,进而获得更多的资本回报。此外,指导资本更好地在国计民生和公共产品等领域中发挥作用,也为经济和社会的和谐发展提供了重要保障。因此,在经济现代化过程中,加强党的领导不仅是一种政治保障,更是重要前提。新时代新征程,只有加强党对经济工作的集中统一领导,才能确保中国式现代化始终沿着正确方向前进。只有坚持党的领导,中国式现代化才能符合科学社会主义基本原则、坚持人民利益至上,并切实解决人民群众最关心问题。只有坚持党的领导,才能依法加强对资本的监管,防止其野蛮生长,并更好地发挥其积极作用,确保我国社会主义现代化始终保持正确方向。
(二)实现共同富裕是中国式现代化消解拜物教、彰显主体性的目标导向
西方资本主义现代化道路既容易导致资本与劳动的对立和人的异化,又容易导致贫富分化。而中国式现代化则以人民为中心,追求全体人民共同富裕。习近平指出:“为人民谋幸福、为民族谋复兴,这既是我们党领导现代化建设的出发点和落脚点,也是新发展理念的‘根和‘魂。只有坚持以人民为中心的发展思想,坚持发展为了人民、发展依靠人民、发展成果由人民共享,才会有正确的发展观、现代化观。”[15]479我们党一直致力于带领人民创造美好生活,满足人民美好生活需要,实现全体人民共同富裕。共同富裕体现了以人民为中心的根本立场,并反映了社会主义的本质要求。中国式现代化既强调发挥人民的主体作用,让人民真正成为改革发展的参与者、建设者和受益者,激发人民参与深化改革、扩大开放、追求高质量发展的积极性,营造奋斗的良好氛围,也能推动全体人民共享改革发展的成果,提高人民的获得感、幸福感和安全感,促进社会主义的团结进步,进而推进社会主义民主的发展,激励人民积极作为、再创辉煌。实现全体人民共同富裕,是推动中国式现代化消解拜物教、实现中华民族伟大复兴、巩固社会主义制度的必由之路。
(三)坚持中国特色社会主义经济制度是中国式现代化消解拜物教、彰显主体性的经济基石
中国式现代化坚持公有制为主体的基本经济制度,对于遏制资本主义制度下的拜物教现象、防止过度追求物质的现象、促进经济社会可持续发展等方面都具有重要意义和价值。“公有制经济和非公有制经济都是社会主义市场经济的重要组成部分,都是我国经济社会发展的重要基础。”[15]63在这种制度下,公有制经济在国家总量经济中起主导作用,同时包括其他形式的所有制经济。在中国特色的经济制度中,国有经济和民营经济各自发挥其优势,相互促进、协调发展。国有企业在国家战略性产业和公共服务领域发挥着重要作用,保障国家的安全和人民的基本权益。而民营企业具有经营活力强、管理结构灵活等特点,有力地推动着经济社会发展。在市场经济环境下,资本往往会追求简单的利润最大化,而忽略了对社会、环境等其他方面的责任和关注,容易导致资本的无序扩张,带来一系列负面影响。而中国式现代化坚持公有制为主体的基本经济制度,通过对国有经济的管理和控制,避免了资本的无序扩张,实现了对市场和资本的有效管控,也有助于防止过度追求物质利益的倾向。应通过政府引导、市场监管,更好地发挥国有资本和社会资本等不同优势,平衡社会各方面的利益,防止过度追求物质的现象,降低“物质至上”和“资本至上”的负面影响。
(四)促进人的全面发展是中国式现代化消解拜物教、彰显主体性的价值追求
在资本主义社会中,人与人的关系被人与物的关系所掩盖,导致了对物的崇拜,出现“物质膨胀”的现象。在当代资本主义社会,物质主义思潮仍然盛行并在全球传播,很多人追求的是物质上的享受和满足,忽略了精神上的需要和追求。中国式现代化不仅关注物质层面的发展,也同样重视人们的内在精神世界。在推动中国式现代化的过程中,我们要注重促进社会的全面发展和个人价值的彰显。这就意味着不仅要确保工作时间内劳动者得到充分的物质保障,还要创造更加和谐、浓厚文化氛围的社会环境,为人们提供更多自由全面发展的空间和机会,充分满足人们对于文化、艺术、信仰等方面的追求和需要。唯有如此,我们才能实现中国式现代化的全面性和可持续性,并为全体人民带来更加美好、幸福的生活。习近平指出:“我们坚持和发展中国特色社会主义,推动物质文明、政治文明、精神文明、社会文明、生态文明协调发展,创造了中国式现代化新道路,创造了人类文明新形态。”[16]中国式现代化注重平衡人与人、人与社会、人与自然、国内与国外各种关系,包括物质文明和精神文明、人与自然和谐共生等,通过构建和谐关系实现人的全面发展,使得拜物教思想逐渐被过滤、消弭和超越,从而不断促进人的全面发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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