幽夐独立，疏寒自得：蒋确其人其艺

殷志远

摘 要：松江古称华亭，历史上在这里走出了大批书画家，并形成了以董其昌为代表的“松江画派”，影响深远。时至今日，渊源不断，彬彬辈出。清末，集诗、书、画“三绝”于一身的海派画家蒋确就诞生于此。蒋确挟“三绝”之才，跻身沪上，鬻艺为活。他的诗、书、画，守法度而不拘泥，辟新境又不失古意，清隽秀韵，古拙淡雅，片纸只字，皆有真意，洵称“逸品”。他满腹才学，曾得名师指点，游历四方，交苏沪名流。他傲俗善饮，客至默然对酌，弥日不乱，表露性情又合乎中庸。他如鹤之孤高，如梅之冷逸，是鹤耶？是梅耶？真高士也。

关键词：蒋确 海派 松江书画

松江古称华亭，“ 濒海为郡， 控引娄淞， 襟带湖浦，其山川逋遒而清妍，其人物轩豁而俊伟”。1 在这蔚为“东南之望”的地方孕育了大批书画家，如顾正谊、莫是龙（1537 ～ 1587）、董其昌（1555 ～ 1636）、陈继儒（1558 ～ 1639）、赵左（1573 ～ 1644）、沈士充等人。后来，逐渐形成了以董其昌为代表的“松江画派”。直至今日，渊源不断，彬彬辈出，“经学词章，以至书翰，咸有师法”。

清末，松江书画家常常朅来上海，并寓居于此，其中以胡公寿（1823 ～ 1886）最为成功。蒋确与胡公寿、沈铦（1829 ～？）、仇竹屏（1821 ～ 1895）合称“笏东四子”。胡、蒋两人的书画在松江时就名声在外，沈铦曾作诗云：“华亭谷外双溪口，胡蒋才名已卅年。”2 日后，两人在上海画坛同是声名藉甚。因性格迥异，所以他们的书画各具一格。胡公寿自辟蹊径，气格超浑；蒋石鹤孤秀，下笔如其为人。3

一、蒋确其人

道光十八年（1838），蒋确出生于松江，家在景家堰（今上海市松江区）。他与胡公寿为邻，在荇溪、笏溪之间。关于蒋确的生平，史料多付阙如。记载较为详细的是《松江府续志》，《上海县续志》《海上墨林》皆录自此书。此外，还有蒋确友人为其撰写的墓碣和小传，散见于个人诗文集中。

蒋确初名介，字于石，同治五年（1866）改字叔坚，4号石鹤，斋号笏溪草堂、听雨轩等。附贡生。自幼工书画，性孤冷。怀奇负才，离俗高远。好友沈祥龙（1835 ～？）说他“家贫以笔墨为生，从不乞贷”，5 故“挟所艺出游”。蒋确在松江这片土地的熏陶渐染下，早年也欲求取功名，却未能考中，之后便寄情诗、书、画，钻研艺术，最终造诣颇深。其好友胡公寿挟艺游沪，声名大震，润金尤多，所以生活富足。与之不同，蒋确耿介，不汲汲于富贵，即使出游鬻画，“稍稍获食，即脱然归，虽强之不作”，故一生清贫。不仅如此，他还无妻无子，“敝庐穷巷中”。虽如此，但他仍以读书作画自娱，真如梅花之独立也。关于蒋确的生活窘况，在沈祥龙的诗文中已有描述。另外，在一封蒋确写给篆刻家陈还（还之）的信札中，亦可略窥一二。札云：

去秋弟自虞山归，得读手札，悉从者作金陵之行。弟以足下既不在沪上，迄今未复，罪甚。想岁莫必来沪上。武林王君浔葭书来，说遇君于润州道上，果否？若果，必旋沪矣。抑又他适也。念甚。比来不知以何时消遣。弟于客岁之杪，作吴兴之行，聊以卒岁而已。今岁仍理故业，然仍须出游，出门尚惘惘也。苦雨凄风，寂寥殊甚，疏灯孤馆，颇念故人。倘忆及，便中希惠寄數行。余俟续悉。春寒唯珍卫不宣。

“今岁仍理故业，然仍须出游，出门尚惘惘也”一句概括出蒋确的生存状态，居无定所，只能靠出游卖画来维持生计，信中透露出一种辛酸与无奈。

然而，天妒英才，1879 年闰三月，蒋确乘鹤而去，只留下梅花朵朵。蒋确逝世后，老友孙点（顽石）作《吊蒋石鹤》绝句六首发表，诗云：

蒋生三绝诗书画，仙骨姗姗早出群。想是玉楼人搁笔，故教飞召趣修文。蓦然疏雨杂风雷（永诀时雷雨大作），天为斯人遍告哀。今夜不知何处宿，大招诗赋鹤归来。一病萧然竟不支，素车白马动人悲。那堪肠断天涯际，又赋临歧哭友诗（昔将之津右）。半生艰苦已亲尝，垂死犹教客异乡（病殁海上豫园）。

记否空楼存问日，伤心两字说凄凉。记得黄金赎石头（予前为售石卷，病笃时，亟典衣赎回），画图权当爪鸿留。吉光片羽弥珍惜，寂寞无人泪暗流。不堪细雨湿黄昏，独倚窗唇拭泪痕。何日扁舟载蕉荔，横云山下吊孤魂（闻松郡诸友已与卜葬矣）。6

同时，龙潭吟侣也发表了《挽华亭蒋石鹤明经》：超然蒋石鹤，海上忽骑鲸（病故上海邑庙中）。能忍一生困，空留三绝名。文章动耆宿（兴化刘融斋、南汇张啸山两先生首助丧费），品望重公卿（蒙江南提督李、上海邑尊莫赠赙）。旅馆凄凉日，弥征故友情（如金陵孙研农、陶咏裳，杭州高雍之，嘉定朱湘洲，金山张子翔，上海沈挹甫，同里胡公寿、耿思泉、韩扬生、胡叔云及远近诸友，均鸠赀经纪其丧。吴门李厚卿，金山姚叔文，同里王野鸿，病中料理医药）。7

蒋确的同乡朱昌鼎（子美）也作有挽诗并小序，云：

同邑蒋君石鹤（确），狷介士也。卖画来沪，寓邑庙飞丹阁。因感天花痘症，遂致不起。江南李军门、龙门书院山长刘宫詹师、上海县莫邑尊以下，出赀助其丧。南汇张啸山、华亭胡公寿、娄县沈约斋、上海沈挹甫等经济其事。昌鼎亦与奔走焉。善人不永，诗以哭之。

长身鹤立本无俦，只合骑鲸赴玉楼。世界何堪羁五浊（素有洁癖），烟云矧足寿千秋（尤善画梅）。倾襟朗若通禅悦，旅榇萧然动客愁。风雅云间更寥寂，几人恸哭向糟邱。8

之后，沈祥龙为蒋确作《蒋石鹤墓碣》，文曰：华亭蒋君石鹤，余旧友也，光绪五年卒。诸与石鹤交者，咸共悼惜，赠赙举其丧，葬邑之石五图。时以其渴葬也，未及制铭掩诸幽。顾其行谊，不可以不书。石鹤讳确，字于石，邑诸生，怀奇负才，离俗高远，键户吟啸，忘怀得失。工诗，艺于书画。其画倚兴洒笔，澹然清逸，苍然古秀，一缣脱手，有识竞宝。尤以画梅聘誉，尝曰：“假我数年画梅，其庶乎。”盖其幽夐独立、疏寒自得之趣，与梅近也。粮绝，间挟其所艺出游，稍稍获食，即脱然归，虽强之不作。顾余时时持尺楮往，笑而立应。余固懵于书画者，然石鹤于斯术，卜其必传矣。性嗜饮，百觚不乱，或强挽入俗子座，呼歌姬侑酒，则执斝默默徐酌，如平时号呶僛舞，若未闻见，亦未尝心忤也。余偶有酒，必邀石鹤共醉。今春煮奈山新笋，佐饮酒罢，闲步白龙潭畔，循径入佛庵，同话往事，感喟久之，盖余昔与石鹤定交于此庵也，忽忽将二十载，石鹤憔瘁益甚，而余亦寥落鲜进，豪气消矣。越日，石鹤去之上海，不半月病卒。检其箧，有赠余古诗属稿，犹未定也。伤哉！石鹤幼聘于雷，未娶卒，与石鹤合葬。无子，以族兄子继成为嗣，才二岁。余恐其后不复知石鹤之详，乃伐石纪辞，表于墓道，且以写余之悲焉。9

又由好友沈铦为书墓碣。

数年后，老友沈祥龙又作怀人诗云：

人称裴邈是清才，镇日无言对酒杯。

同探好春游古寺，归来为我写寒梅。

嘉兴张鸣珂（1829 ～？）作怀人诗云：

能书李北海，写兰王觉斯。

但凭一枝笔，可以疗朝饥。

忽赴玉楼召，思君空歔欷。10

张鸣珂与蒋确亦有交往，蒋确曾为其画《绿天庵图》，并录汤贻汾（1778 ～ 1853）诗。张鸣珂评蒋确“画笔沉厚不及公寿，而挺秀过之”，“橐笔沪上，声名藉甚，惜早去世，未竟其业也”。11

二、蒋确行年考略

蒋确在二十五岁左右，就开始挟艺出游。他从松江出发，鬻艺于上海、苏州、南京、嘉兴、杭州等地，直至病逝。

1862 年，蒋确来到上海，卖画奉母。在这里，他初识老乡杨葆光（1830 ～ 1912），并为之画梅。杨氏赠诗云：

清才有蒋诩，劲立比孤松。

未向云间识，翻从海上逢。

问家同有母，处世若为容。

愿得佳山水，思乡当泖峰。12

1863 年，杨葆光又作诗赠蒋确，称他“妙墨溢精采，清言挹满襟。感兹绝世态，独抱古人心”，“乱日不辞醉，相逢更苦吟”。13 是年正月，蒋确在上海与胡公寿相见，胡氏以胡震（1817 ～ 1862）所贻《隶书八言联》转赠之，并题：

耿父老弟问字于鼻山吾友，甫匝月，鼻山仙去，

欲得其遗墨，瓣香奉之，即以此联为赠。14

“耿父”也是蒋氏早年的号，与其性格相契。蒋确逝世后，所藏的胡震《隶书八言联》辗转至契友沈维裕（1842 ～ 1879 后）处。1880 年，胡公寿再次展卷，慨然并题：

吁！鼻山、石鹤均作故人，今皕琴适有燕蓟之游，

匆匆言别，重展遗墨，为黯然者久之。

沈维裕，字揖甫、挹甫，号皕琴，家本巨富，当乱后中落。

浮沉郎署二十余年。善抚琴，画学南田，书仿汉隶魏碑，精鉴赏。诗宗西昆，喜为新隽之语。15 沈维裕与蒋确相交至契，尝得《沈石田随兴十二册》，蒋氏为之署签，蒋氏病卒沪上，沈氏为经济其丧。沈祥龙曾称维裕“南山金尽侠肠留”，甚为贴切。

1863 年四月，蒋确为王韬（1828 ～ 1897）之师江翼云（驾鹏）画梅花轴，并题诗两首。这一时期，胡公寿已经寓居上海，并以书画闻名沪上，与上海名流常有往来。而王韬就是其一，胡、王二人经常互相登门造访，胡氏也为王韬作画不少。蒋确应在胡公寿的引介之下，结识了上海的这批文人。

1866 年9 月10 日，蒋确在蒋节（1844 ～ 1880）的介绍下，带着自己所画梅花并题诗去吴门拜见莫友芝（1811 ～ 1871），请为门弟子。16 莫氏收此弟子，并作篆书五言联答之，联曰：“广望周千里，卓荦观群书。”17 蒋确二十九岁成为莫友芝弟子，对蒋氏在文学和金石上的修养有所增益。同为莫氏门人的蒋节，此时也就二十三岁，他曾拜师何绍基（1799 ～ 1873），在诗、文、书、金石考据上造诣颇高。蒋节为上海人，蒋确在上海时已与之结交，故这次拜访莫氏，两人一同前去。蒋节曾作《梦蒋确》一诗，云：

挥手江滣别，音书日夜迟。

如何入我梦，犹似送君时。

暝色孤帆远，潮声极浦驰。

晨鸡鸣不住，欹枕益凄其。18

他们有位共同好友，也是上海人，即沈维裕。

1866 年七月廿二日，蒋确与姚叔文一同拜访张文虎。七月廿七日，张文虎往考市，晤蒋确等人。八月十一日，张文虎往视姚叔文，知蒋确不进二场。蒋确落第后，于八月十九日，与孙澂之、钱二泉、徐古香同往张文虎家辞行。19 张文虎称蒋确“清雅绝俗，以诗书画自娱。书效李北海，画梅石尤胜，笔情高淡如其为人”。20

1866 年十月，蒋确为周殿卿画《红藕香中顾曲图》并题诗，其同乡、故交顾莲（香远，1841 ～ 1910）也赋长诗一首。21 翌年五月，蒋确为上海人郁晋培（建伯，浙江候补通判）临《君谟水檎帖》《长公保母碑》。同月，蒋确观褚遂良《同州本圣教序》拓片22 于沪上并跋。

1867 年仲秋，蒋确来到金陵（今南京），寓朱履巷，尝为倬云一兄画桂花，并题诗：

缥缈清虚十二楼，吴刚月斧有谁修。

乞将一粒黄金粟，散作人间万斛秋。

1868 年夏五月，蒋确画《兰石翠竹》扇面，题“月娇有此幽秀”。23 同年立秋，为同乡雷夏叔书东坡中隐堂诗五首之一。雷氏原名雷维浩，雷葆廉之子，娄县诸生，工画，“粤匪之乱”，随祖、父寓居张泽八图里。七月，蒋确题胡公寿所赠胡震《隶书八言联》，云：

胡鼻山师隶书遒劲宕逸，近世鲜有匹偶，惜乎早（下）世。此联乃公寿所遗，宝藏篋笥已六易寒暑。

1869 年五月廿九日，归安凌霞（1820 ～ 1890）自广陵邮寄《日下题襟合集》给蒋确，蒋氏于次年题记。24 仲冬，为袁莲叔畫梅石。

1870 年八月下旬三日，蒋确于沪上听雨轩画梅花，自题旧作。深秋，与陶咏裳、胡铁梅（1849 ～ 1899）同寓沪上，蒋确与陶氏为胡氏合作梅花美人。此间，陶氏也为周殿卿作有《红藕香中顾曲图》。十月下旬一日，题虚谷（1824 ～ 1896）为胡钁（1840 ～ 1910）所画梅花，云：“虚谷是帙，苍苍莽莽，予所见虚谷画，此为第一。”25 约在此间，胡钁（匊邻）为蒋氏刻“确”白文印（图1），并署款“赠于石良友文房”。26 1871 年立夏， 蒋确再次来到嘉兴， 在吴滔（1840 ～ 1895）晚翠亭作客，为其画石并作书。四月，他前往苏州，拜访了收藏家、金石家李嘉福（1829 ～ 1894，笙鱼），并为其画紫芝。之后返回老家。七月，秋雨甚凉，于笏溪草堂为雷夏叔写珍果两种，并录汤贞愍词两阕。十月，杨葆光访之，蒋确为其画扇册。27

1872 年首夏， 蒋确为金山书法家蒋树本（1832 ～ 1915，卓如）画竹石水仙于笏溪草堂。又因激赏樊榭（1692 ～ 1752）“遥遥四诗人，漾入梅花烟”十字，作《探梅图》。

1873 年冬至后一日，蒋确于长洲（今苏州）彭氏之食旧斋画《六君子图卷》，28 并邮奉胡钁。食旧斋为彭蕴章（1792 ～ 1862）斋号，此时彭氏已去世，而蒋确与其子彭慰高（1811 ～ 1887）相识。

1874 年季冬，蒋确晤书、画、篆刻家吴儁（子重）于苕上，为其所得铁泉山石作图。

1876 年五月， 蒋确试西洞石砚， 为书画家高邕（1850 ～ 1921）画梅花，并意临苏轼手札。同月，为仁甫画太湖石，题记：

平江府太湖石产洞庭水中，性坚而润，有嵌空穿眼宛转崄怪势，多坳坎，盖因风浪冲激而成。29

秋七月，蒋确自嘉兴魏塘将还云间，刚斋诸君坚留一日，出蒋节等人合作的《岁朝清供图》，又续写一种。

1877 年正月，蒋确画石并题记：

道州永宁县所产石，大者十数尺，或二三尺，至有尺余、数寸者。散处地上，莫知其数，率皆奇怪，多为泥土、苔藓所积，以水渍一二日，用磁末痛刷。其质坚润，多坳坎，颇类太湖石。峰峦巉岩，四面多透空。崄怪万状，或有数尺若大山气象，千岩万壑，群峰环绕，或类诸物象，不可概举，非人力能为之。又尝画石、菖蒲和灵芝，并录文同诗“焦顽与圆润，无一不精者”。蒋确不仅擅画石，还喜铭石、藏石，尝铭《汉大吉祥砖砚》曰：

苏子美尝言“窗明几净，纸墨笔砚皆极精良，自是人生乐事”。能得此乐者甚稀，其不为外物移其好者，又特稀也。余晚知此趣，恨字体不工，不能到古人佳处。若以为乐，则自足有余。

又为章耒（1832 ～ 1886）端砚铭“紫云”二字，章氏铭：“一丸紫泥，封即墨侯；肤寸云气，雨吾田畴。”30 从此，可以看出蒋确在赏石方面颇有研究。

1877 年秋七月下旬，蒋确为蔡鸿鉴（1854 ～ 1880）书东坡诗，蔡氏在上海有寓所名碧玉壶，常邀同仁雅集，如蒋节就是座上客。同月，应高邕之请，为其所辑《钱叔盖先生印谱》作序（图2 ～图6），文曰：

余尝读剑人丈所为《泉唐叔盖钱先生父子夫妇死难本末》，未尝不想见其为人。先生草莽伏处，固可以不死，乃激于忠义，不惜捐躯以殉国难。而若子若妇咸能从容就义，视死如归，其平日之能齐其家可知。

及观先生艺事，爱慕不能释手。其摹印尤为高古，直逼汉人。盖忠义之气蕴乎中，发为翰墨，嵚奇历落，出乎寻常蹊径之外，非貌似者所可同日语。先生同里高君邕之，博雅好古，尝于嘉兴范氏得先生摹印若干，方汇印成册，以永厥传。夫摹印薄技耳，先生大节卓著，是岂足为先生重邪。然非得先生手泽，亦无以寓高山景行之思。邕之以印本见寄，且索余一言，余既景仰先生之高风，复多邕之能搜罗乡先生遗迹于废坠之余，呜呼！可谓难已。31

八月下旬一日，蒋确又题《钱塘叔盖先生印存》于薇山僧舍之听雨轩，云：

武林高君邕之嗜古不倦，尝于禾中得钱先生摹印若干方，汇印成册，以永厥传。去秋以印本见寄，且索余序其简端。辞之不获，谨题数言，以志景仰。今年秋，遇邕之于沪上，复以此本见赠，边款盖其手拓者。邕之以乡先生遗迹，不忍听其湮没。呜呼！此岂嗜好之私情也哉。

同年，他为何之鼎（1840 ～ 1909，咏华）画《寒梅图》团扇。何氏于同治初年，以诸生肄业于上海龙门书院，师从刘熙载（1813 ～ 1881），两人当在此相识。

1878 年人日（正月初七），蒋确受邀参加仇炳台（竹屏）笏东草堂雅集，绘《笏东草堂人日雅集图》并作诗纪事。此次汇集了松江一带的文士名流，除仇炳台和蒋确外，另有魏槃、尹子铭、郭友松（1818 ～ 1887）、顾香远、吴佩生、张仲音、何瑾、章耒、沈祥龙、张菊庄、李爵卿共十三人参加，张文虎（1808 ～ 1885）、沈铦、冯树卿三人有约未至。他们在主人仇竹屏的请求下，各自为此次活动作诗、作画纪念，后被编为《笏东草堂人日雅集图册》。其中有沈铦画两幅，郭友松、蒋确画各一幅，仇炳台、郭友松、蒋确、何瑾、沈铦、沈祥龙、杨葆光诗各一首，极一时之盛。五月，寓沪书画家王寅（冶梅）将游“海东”（日本），临行时，蒋确为书东坡文。

1878 年七月二日，蒋确画墨梅长卷，录王元章诗。仲冬，蒋确画《兰芝水仙图卷》，题：“俟斋徐先生，明季逸民，隐居灵岩山中，卖画自给，不通交际……”32 仲冬，凌霞寄影海上，为《钱叔盖先生印谱》作序。蒋确为其画梅花，凌霞为蒋氏作砚铭三则，曰：

诗百篇，酒五斗，狂吟奋笔蛟龙走，石鹤冷抱石

田守，厥田惟上上，取给于此无不有，石耶、鹤耶两长寿。（方端砚铭）

惟石有骨，惟骨不可屈，是为笏溪草堂之长物。（小端砚铭）

莲叶何田田，不承珠露承松烟，幽人夜拂青苔笺，

饮水读仙书，不为俗尘怜，片石摩挲成古缘。（莲叶砚铭）33

腊月除夕前三日，來安孙点（顽石）作《岁暮怀人诗》，

其中咏蒋确云：

海滨秀灵地，最好数峰泖。吾友蒋公琰，书画运神巧。谅得山水助，风云生指爪。诗味近渊明，不赚庾与鲍。处世忘穷通，吟情不屈挠。足迹遍吴越，苦被征尘搅。倦游返家山，梅花手自抝。明春愿重访，风满蒲帆饱。34

1879 年三月五日， 相传夏禹生日， 耿伯齐（1854 ～ 1932）招杨葆光、张啸山、仇竹屏、郭友松、沈铦、蒋确、张澹人、陈杏生、章耒置酒古香书屋。此间，蒋确还曾为娄县篆刻家张定（1851 ～ 1924，叔木）画石。闰三月，蒋确病痘，殁于上海豫园（邑庙），年仅四十二。刘熙载、张文虎首助丧资，孙研农、陶咏裳、高邕、朱湘洲、张子翔、沈维裕、胡公寿、耿思泉、韩扬生、胡叔云鸠资经济其丧。葬于邑之石五图。沈祥龙致沈铦信札，提及治丧一事，文曰：

元咸先生阁下。承示稼甫赠书及墨，感谢无既。书即留在邺架，寄沪恐不便，且亦不急也。墨二方，祈即寄下，因伯齐前有信来，正属买墨带京，即拟以此送之，亦物得其所。昨由胡叔云寄到公信一函，内言石鹤事，列名者吾兄及祝平、思泉、韵之诸君。信系韵老大笔，措辞颇谬，疵病百出，想未与诸人酌商。兹已易去，另拟一信。其稿他日奉阅。此信原为再鸠抚孤之金计，宜详明恳切，不宜引用泛泛典故。乃韵之既以石鹤之葬比唐六如葬桃花坞，又以静君比柳如是，殊失体要。柳如是云云数语，可发一笑。尤谬者，既称静曰夫人，复又称曰静公，夫人不可妄称，静公亦不必提起。夫人者，国家封典也。若以此信遍示同人，岂不笑话乎？现弟拟置手折一二，叙明原委，并公信托挹甫、公寿筹办。公寿自言尚可鸠洋二三十之数，而挹甫及朱湘舟亦必能出力也。此上，即请文安。弟祥龙顿首。35为了蒋确的丧事，沈祥龙如此尽心尽力，真其挚友、知己也。

三、蒋确的书与画

与胡公寿、虚谷、高邕一样，蒋确的书法也学李邕（678 ～ 747），笔力清古，独有心得。1864 年，画家倪耘去世，董燿（1800 ～ 1883）为撰小传，蒋确书丹，胡钁刻石，时称“三绝碑”。倪氏、董氏、胡氏都是嘉兴书画、篆刻名家，却请蒋氏书丹。可见此时，蒋确的书法已经得到同行认可。蒋确师从莫友芝，莫氏精于文字、金石之学，蒋氏书法必定受到其影响。当时流寓海上的书画家，多半接受碑学熏陶，书法多碑帖结合。蒋确亦在师友的熏陶下，其书法既有李北海的造型，又有北碑的线条和用笔，加之自身的气质与修养，金石气与书卷气溢于笔端。蒋确善行楷书，多见于其画作题识，小字长题，偶成韵语，与画面自然一体。大字洒落，寓巧于拙，相较于金农（1687 ～ 1763），略逊拙意，然古意却足。

《松江府续志》称蒋确作花卉、山水，用焦墨勾勒，再以湿笔渲染，清逸古秀，天然高洁，迥异时流。《海上墨林》说他尤善画梅，繁花密蕊，于金寿门、罗两峰外，别开蹊径，雅秀清健，突过前贤，题识亦极精妙。36 蒋确的画风整体以小写意为主。如1868 年画的《竹石幽兰》（图7），淡墨勾染，用色典雅。他画竹石，竹用勾勒法，石则大笔挥洒而成，两相对比，形成一种视觉冲击。用焦墨勾勒，再以湿笔渲染的绘画技巧，是他的典型画法，在其晚年所画的《笏东草堂人日雅集图》（图8）中运用得特别纯熟，尤其是图中树枝的画法。这类技巧，在虚谷和高邕的画中也有出现，工整细密之外，凸显笔墨趣味。蒋确喜欢画石，勾勒、皴染，空灵而浑厚，尝题画石诗云：

梦时良是觉时非，汲水埋盆固自痴。

但见玉峰横太白，便从鸟道绝峨眉。

秋风与作烟云意，晓日令涵草木姿。

一点空明是何处，老人真欲住仇池。

他画石多为太湖石，常常配以菖蒲、灵芝或水仙等，以示志趣。他的山水画作较为少见。另外，其设色多淡而不妍，体现出清雅、质朴的风格，似不经意，却合法度。蒋确同乡古文家闵萃祥（1849 ～ 1904）曾题沈敦庵藏蒋确画石，赞云：

人心谁能无点瑕，黠者往往善掩遮。譬入五都沽美玉，赝物曾不留瘢痂。不知白圭本有玷，贵在攻错斯光华。吾生也晚学殖落，身心抱愧恒河沙。今睹兹石意良快，他山毋乃在是耶。石为石鹤之手作，巨灵一擘何?齖。宜为敦老所宝藏，赏鉴信不虚名家。二君文余夙所契，惜哉已往流风遐。长留片纸贻厥谋，陆氏郁林堪比夸。而我因之忽有慨，逆旅过客争前车。岂若长安三尺纸，坚同此石传无涯。噫嘻！此石诚能传无涯，切磋之益愿拜嘉。37

从前人著述和传世画作看，蒋确最擅画梅。他的好友胡公寿早年亦以画梅著称，张鸣珂曾评价胡氏所画梅花“老干繁枝，横斜屏幛，对之如在孤山篱落间也”（《寒松阁谈艺琐录》）。蒋确的梅花与胡公寿异趣，胡公寿乃参军出身（曾作“此翁年少喜谈兵”诗句），故其画多雄浑之气，而蒋确则平生清贫，更多一股清逸之气。前人称蒋确的梅花师法金农、罗聘（1733 ～ 1799），从蒋氏的画作看更接近金农的风格，繁花密枝，清雅绝尘。金农的画作能赢得大量盐商的追捧，与富商巨贾保持着良好的关系。而蒋确若不断粮则不出门鬻画，即便如此，求其画者，也未必皆应，真如其名之“介”，这也是他的作品存世量少的原因之一。不过，蒋确和金农一样，一生“以梅为师”，爱梅、画梅，金农喜作竖幅，蒋确喜畫横卷，金农重梅之稚拙、冷艳、奇古，蒋确重梅之清雅、秀韵、疏落，各臻绝妙。

蒋确对金农的梅花亦有过深入研究，他曾画墨梅长卷并记：

微雨竟日，凉甚。箧中适有旧纸，弄笔窗下，不觉弥卷。余尝谓画梅以秀韵第一，顷年以来，称画梅当咸推冬心，第冬心古拙有余而秀韵不足，非画梅正宗也。嘉道间，松壶先生画梅颇得王山农遗意，而人反不道，何也？

蒋确在题记中表达了他的画梅思想，并指出了金农画梅的弊病，认为“秀韵”才是画梅的最高境界。其实蒋确画的梅花在秀韵之外，也有古拙之趣。同时，蒋确对整个画梅的历史非常了解，并以元代王冕（1310 ～ 1359）为正宗，所以他的画梅长卷上常常会录写王冕的诗作。蒋确在这则题记提到了钱杜（1764 ～ 1845），认为钱氏的梅花得王元章的遗意，然因金农、罗聘的梅花一直占据主流，故人们皆以古拙为尚，属于正统的“秀韵”之梅反不被人称道。蒋确以历史的眼光检视了画史上的画梅大家，并取法正宗，博采众长，独抒己意，形成了自己独有的面貌和特点。蒋确对自己所画梅花颇为自信，他拜师莫友芝，就是以梅花画作并题诗作为见面礼。另外，从其传世作品看，能得蒋确梅花者，多为其师长、挚友，这也是他与金农之间的区别。蒋确至交沈祥龙曾得其画梅，沈氏遂欣然提笔，为赋长句云：

石鹤吟心似梅静，石鹤画笔共梅冷。萧然栖隐穷巷中，时擘生绡绘疏影。我从古寺探梅归（时偕同人观梅慧日寺，石鹤未赴约），冷香拂拂犹凝衣。道逢石鹤话游兴，更以诗句夸芬菲。石鹤顾而笑，愿为梅写照。呼酒先涤胸襟尘，人与此花素同调。毫端忽觉香风生，缟衣仙子来娉娉。一株两株郁古趣，千点万点含奇情。图成题句更清快，满幅春痕共月挂。转疑前度巡檐时，林中景色逊斯画。卓哉石鹤之画非画梅，一写平生幽夐独立之清才。凌寒从不沾俗埃，山阳闻笛梅忽落，鸣呼斯人安在哉（石鹤今夏卒于上海）！笏溪滨，谷水侧，招魂愁见繁花白。归来独酌对画空太息。38

诚如沈氏所说，蒋确画梅非画梅，实乃一写“幽夐独立之清才”。金农曾在《冬心先生集》的序言中说自己“赋性幽夐”39，与蒋确之性格一致，两人都是梅花精神之写照。

四、蒋确的诗

蒋确的诗同他的画作格调一致，時人评其“雅淡如韦柳”。他的诗传世很少，多为题画之作，代表作当属《笏东草堂人日雅集图》的题诗，长达二百余字。诗云：

交游事征逐，薄俗难具论。忆昔苏与米，雅集在西园。裙屐尽名士，一笑髯为掀。先生继芳躅，风雅夙所尊。闲淡若幽花，相对两忘言。谓予颇不俗（用先生诗中句），折柬来荒村。人日草堂开，雪花聚雪根。子野鲁灵光，能使薄夫敦。品学一郡望，道德为之藩（啸山张先生齿德最尊）。林宗古君子，三峡倒词源。缊袍不足耻，淡泊腐儒飨。汲古绠何修，读书破昏晓。嗟予少失学，性野如放豚。敝庐穷巷中，落叶打我门。轩车少过从，卧病虱可扪。先生翩然来，入坐春风温。况复集群彦，有酒喜盈樽。市近兼味多，苹蘩间溪荪。何当作画图，留此屐齿痕。苏米虽已矣，风流今尚存。（图9）40

诗中自述其少年失学，蜗居穷巷。他虽然物质生活贫乏，却同颜回一样不改其乐，心有所好。

蒋确没有诗集刊行，遗作多已散佚，幸而有两首五律在民国时被辑入《晚晴簃诗汇》中出版。其一为《游善应禅院》：

萧寺最岑寂，寻幽兴独长。

林疏寒鸟聚，竹密暮云藏。

野殿丹青古，空庭草树荒。

徘徊人不见，楼外锁斜阳。

其二《独坐》：

独坐空斋里，柴门镇日扃。

径荒苔自绿，春近草重青。

诗不缘贫辍，愁难与酒醒。

胡笳日暮发，哀怨不堪听。41

从蒋确的画跋看，他平时喜读苏东坡（1037 ～ 1101）、白香山（772 ～ 846）等人的诗作。

另外，蒋确还有不少题画诗作。如应酬类的，为周殿卿画《红藕香中顾曲图》题：

幽人弄秋水，一舸闹红里。

轻把红牙拍，恐惊鸳鸯起。

又如为友人题《秋林读画图》，得绝句二首云：

西风瑟瑟雁南飞，黄叶萧疏叩竹扉。

一种幽情禁不得，满天凉露上秋衣。

暮霭山村淡欲无，门前烟树正模糊。

幽人展卷竹窗下，一片秋光入画图。

然后，如《题自画梅花诗作二绝》：

湖上孤山气自豪，寒香时复见挥毫。

惭余东阁寻诗兴，不似当年何水曹。

藐姑仙子鉴湖滨，雪作肌肤玉作神。

此日江南无所赠，会须同看上林春。42

又如《西泠观梅》四首之一：

策马寻诗兴未阑，夕阳时节笛声残。

西泠桥畔香如海，贪看梅花不怕寒。

五、结语

纵观蒋确短暂、窘迫的一生，可谓生前寂寞，身后凄凉。他即使生活困苦，也不轻易落墨，不像其他寓沪书画家一样善于运作，热衷于宣传。直至1932 年，有心者将所藏蒋确画册十二开影印梓行，他才有作品正式出版，43而他的友人胡公寿、虚谷等人早就有画册、画谱印行。黄宾虹（1865 ～ 1955）1944 年给裘柱常的信中说：

洪杨之间，有数十名高出四王、八怪之上者，如张度、蒋确、翁松禅、徐颂阁辈皆深明画旨者也。44

黄宾虹撰写的《沪上名流之画》一文，就将蒋确列在第四位，并称他“尤精画梅”。45 能得到黄宾虹的认可，足见蒋确书画造诣之高。

蒋确挟“三绝”之才，跻身沪上，鬻艺为活，诗书画守法度而不拘泥，辟新境又不失古意，清隽秀韵，古拙淡雅，片纸只字，皆有真意，洵称“逸品”。他满腹才学，得名师指点，游历四方，交苏沪名流。他傲俗善饮，客至默然对酌，弥日不乱，表露性情又合乎中庸。他如鹤之孤高，如梅之冷逸，是鹤耶？是梅耶？真高士也。

1 （ 清） 魏元煜：《松江府志· 序》， 府学明伦堂， 嘉庆二十三年（1818）刻本。

2 （清）沈铦：《元咸诗墨》，宣统三年（1911）印本，松江区博物馆藏。

3 （清）沈祥龙：《沈元咸传》，载《乐志簃文录》卷三，文墨斋，光绪二十六年（1900）写刻，第15 页上。

4 （清）莫友芝：《郘亭日记》卷四，载张剑、张燕婴编《莫友芝全集》第六册，中华书局，2017 年，第332 页。

5 （清）沈祥龙：《潭东杂识：蒋石鹤工画梅》，《文艺杂集（上海）》1914 年第10 期。

6 《申报》1879 年5 月29 日第4 版。

7 《申报》1879 年5 月29 日第5 版。

8 （清）朱昌鼎：《屯窝诗稿》下卷，抄本，松江区博物馆藏。

9 （清）沈祥龙：《乐志簃文录》卷三，第7 页。

10 （清）张鸣珂：《寒松老人怀人感旧诗》，交通图书馆，光绪十九年（1893）刻本，第13 页上。

11 （清）张鸣珂：《寒松阁谈艺琐录》，丁羲元校点，上海人民美术出版社，1988 年，第67 页。

12 （清）杨葆光：《苏盦诗录》卷一，载《苏盦集》，光绪癸未（1883）刊于杭州，第24 页下，上海图书馆藏。

13 （清）杨葆光：《苏盦诗录》卷二，第3 页上。

14 （清）胡震：《隶书八言联》，纸本水墨，纵108 厘米，横

18 厘米，2 联，己未，1859 年。载易苏昊编：《近三百年名家楹联墨迹选集》，长城出版社，2004 年，第90 页。

15 《文艺杂集（上海）》1914 年第10 期。

16 （清）莫友芝：《郘亭日记》卷四，第332 页。

17 （清）莫友芝：《广望卓荦篆书五言联》，纸本水墨，纵126 厘米，横27 厘米，2 联，丙寅，1866 年，私人藏。

18 （清）蒋节：《安蹇劣斋诗钞》卷一，同治癸酉（1873）仲冬刊于扬州旅舍，第3 页上，嘉兴市图书馆藏。

19 陳大康整理：《张文虎日记》，上海书店出版社，2009 年。

20 （清）张文虎：《怀旧杂记》卷三，光绪十九年（1893）刻本，第8 页下。

21 （清）顾莲：《素心簃诗集》卷上，金山高氏寒隐草堂，民国二十八年（1939）刻本，第13 页下。

22 （唐）褚遂良：《同州本圣教序》拓片，另有沈曾植题跋，台湾傅斯年图书馆藏。

23 （清）蒋确：《兰石翠竹》扇面，金笺设色，戊辰，1868 年，故宫博物院藏。

24 《日下题襟合集》抄本，上海图书馆藏。

25 丁羲元：《虚谷研究》，天津人民美术出版社，1987 年，第83 页。

26 胡钁为蒋确刻“确”白文印，松江区博物馆藏。

27 （清）杨葆光：《订顽日程》，严文儒校点，上海古籍出版社，2010 年，第323 页。

28 （清）蒋确：《六君子图卷》，纸本设色，纵28 厘米，横172 厘米，癸酉，1873 年，朵云轩藏。

29 （清）蒋确：《太湖石图》扇面，纸本水墨，纵18 厘米，横52 厘米，丁丑，1877 年，无倦居藏。

30 蒋确铭紫云端砚，长13.4 厘米，宽10.5 厘米，高2 厘米，上海博物馆藏。

31 高邕辑：《钱叔盖先生印谱》，胡公寿、凌霞、蒋确、高邕作序，高邕手钤并拓，国家图书馆藏。

32 （清）蒋确：《兰芝水仙图卷》，上海博物馆藏。

33 （清）凌霞：《天隐堂集？ 下》，吴兴刘氏嘉业堂刊刻，第18 页。

34 《申报》1879 年2 月7 日第4 版。

35 沈祥龙致沈铦札，松江区博物馆藏。

36 《松江府续志》卷二十六《艺术传》，光绪十年（1884）刻本，第17 页上。《上海县续志》（1918）内容同《府志》。杨逸：《海上墨林》卷三《寓贤》，江东书局，民国十八年（1929）第二次续印。

37 （清）闵萃祥：《八指诗存》上卷，光绪戊申（1908）刊于海上，第25 页。

38 （清）沈祥龙：《乐志簃诗录》卷二，第11 页下至12 页上。松江区博物馆藏有此诗原稿，略有出入。

39 （清）金农：《冬心先生集？ 自序》，雍正十一年（1733）刻本，上海图书馆藏。

40 （清）蒋确：《笏东草堂人日雅集图》册页，纸本设色，松江区博物馆藏。

41 徐世昌辑：《晚晴簃诗汇》卷一百六十七，退耕堂，民国十八年（1929）刻本，第32 页下至33 页上。

42 《金石书画（东南日报特种副刊）》1935 年第30 期第3 版。

43 《蒋石鹤花卉册页》，上海金城工艺社，民国二十一年（1932）。

44 王中秀编注：《编年注疏黄宾虹谈艺书信集》，人民美术出版社，2016 年，第172 页。

45 黄宾虹：《古画微》，商务印书馆，1925 年，第55 页。

（责任编辑：李红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