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冬札记：河滩

尹江涛(四川)

比河更近的，是长满苔藓的石滩

比石滩更近的，是孕妇一样的草坝

多年以前，涂滩下掩藏着交织的草根

白胖甜汁，像甘蔗适合咀嚼

抖一抖泥沙贮以度冬

——相比于越勒越紧的腰绳

以及越降越白的脸霜

吞下些抖不尽的泥沙又有何妨？

更令我馋涎的，是寄居河蟹体内的肉味

我步履不稳地一次次揭开苔藓

搬起石块，期求与大螯挥舞的遭遇

一片窖藏的老姜佐煮驱寒解馋的蟹汤

宛似寒冬尽头的腊梅呈香

留下一只掏空的大螯，横在嘴边

可以吹响召唤春天的哨声

每一次在翻找中跌倒、哭喊

母亲都扔掉锄头，背篓，新翻的泥根

以及北风呼号的凛冬

从泥泞和乱石中扶我入怀

唾骂、捶打那些磕绊

甚至扔向远处，从我的视线里消失

直到我泪痕未干的笑重新站起

攀山越岭般跨过石滩，走向大河

试图在未知的深浅里索取更大，更响

的蟹螯

当母亲的身影在草地上越挖越矮

我陷入刺骨的河流深处

至今，未得以救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