龚 艳
斑驳的黄泥墙一成不变
厚实得仿佛藏起一代又一代的青春
院落高高堆起的柴禾,垒成千年故事
古老地基伸到土地的最深层
村庄经久的脉息被牢牢守护
劈柴声阵阵,也把日子劈开
像布满裂痕的门板
在屋旁,在山坡
樱花倚着我的肩膀盛开
年轻的根系吮吸古老的生命力
在深邃的土层中驰骋
脱胎最娇嫩的花瓣,集结最新鲜的露水
石板路作纸,用花语书写久远而鲜活的情感
这是黑瓦与春风的交谈
是旧了的光阴与雨露的对话
我们追花而来
老屋竟是不能落下的风景
樱花树下的老妪,笑靥如花
这片香榧林站了多久
依山下村就活了多久
浓密的针叶幽绿苍劲,几近垂到地面
犹如祖母的安抚,流水唱起摇篮曲
此时,山村像个被宠爱的孩子
足够年长,季节和轮回不过是一种虚设
光阴是脚下的一粒尘埃
没有什么好计较了,只剩下接纳和容纳
如同一座没有设防的菩萨殿
在它巨大的影子下
我们获取的安心,足以抵御坏天气和坏运气
躯干粗壮,枝丫遒劲
树洞里,隐约有苍老的心跳
树干上的青苔,如同我们疯长的思绪
守望着依山下村,就好了
千年前,种子播撒进泥土的那刻
就埋下了所有
如果不是到窈川
永远不知道鲁王是谁
在高山的最高处
雾气像纱,网住俯瞰的视线
鲁王端坐殿堂中央
神迹很轻,肉身很重
有一股被塑进磐石的硬气
三百年前,当鲁王的剑插进石缝的瞬间
敕峰尖的骨骼就被重置了
钻进云雾,我们把虔诚搬至山顶
所过之处,每一颗草木都竖起耳朵
飞鸟低飞,习惯性地探听情报
三月的雨水走走停停
有关忠心的消息至今仍没走失
懂施障眼法的迷雾终将散去
显露清醒的山路,雨水回归泥土
才算完成对人间的救赎
在雨水的指引下
我们走到了窈川最柔软的部分
似乎黑暗里见到的一束光
和一朵飘过蓝天的云
在这里,雨声也轻声细气起来
生怕惊动一湖的静
没有比木棉湖更能诠释春水是什么
仿佛所有的绿意都从这里涨起
曾经苍山般坚硬的气节
守住故土家园
是低调的木棉湖用柔润
孕育了这般硬气吗
清空浑浊的自己
我想隐身进湖畔的一朵野樱花
倾听春夏秋冬发酵的声音
那匹吉祥的白马一定是
从这里诞生去佑护村庄
因为,源源不断的爱在这里深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