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玲娟
婚期越来越近了,老父亲执意要在老家操办,为了遂老人家的心愿,我跟先生请了长假一起回了趟老家。农村的婚嫁习俗各地不同,我們实在也帮不上忙,看着老父亲一个人忙前忙后,不免有些心疼。父亲叹了口气说:“要是你妈还在就好了,嫁女儿这样的大事,再累她也开心啊!”
晚饭后父亲让我随他一起把空置的房间收拾出来,说过几天家里来亲戚得安排住处,整理衣柜时我发现柜底居然躺着六匹织就的大红布,打开来,能清晰地看到密密麻麻“囍”字的纹路,摸上去温暖又厚重。那一刻,母亲的音容笑貌也浮现在我眼前。
母亲是一个典型的农村妇女,她不识字,却能看懂裁缝店里各种图纸样稿。小时候逢年过节赶制新衣,我们姐弟穿的绝对是当下最新的款式,即便是旧衣,经过母亲的巧手改造,定能变出新的花样。
母亲还有一项厉害的绝活就是织布了。为了贴补家用,母亲常常把织好的布匹拿到集市上去卖,心灵手巧的母亲织出来的布匹花色样式多,往往比别家卖得更紧俏。时间久了,一些老主顾就上门来找母亲预订,遇上农村婚嫁之事,预订布匹的人就更多了。
那时我们家住的还是平房,母亲的织布机又高又大,只能放在厅堂里。晚饭后母亲总会在织布机上穿梭引线忙碌到深夜。儿时的夜晚,母亲的织布声就是我最好的催眠曲,有时夜半噩梦惊醒,听见屋外吱呀吱呀的织布声就格外安心,静谧的夜里那声音仿佛有神奇的魔力,能抚平心头一切的不安,显得莫名的动听。
可是好景不长,我刚上初中那年,母亲的身体就查出了大问题,恶性心脏肿瘤,加上长年累月的熬夜织布,早已回天乏术。父亲多次劝阻也拗不过固执的母亲,其实母亲又何尝不知自己的身体呢?几次夜半醒来,我看见母亲坐在织布机上偷偷地抹泪,生命的尽头,她还在倾其所有地为这个家做最后的贡献。
父亲见我端详着那些棉布,说那是二十年前你母亲亲手织的,那时你还小,她自知身体不行,早早地就给你备好了嫁妆。在那个年代,这些大红布便是做母亲能为女儿准备的最隆重的一份嫁妆,只是她不知如今时代发展这样快,这些精心准备的嫁妆会变成压箱底的东西。
我强忍着眼底的酸涩,眼前的这些大红布匹变得模糊了,而母亲的笑容却在眼前越发地清晰。
父母爱子则为之计深远,母亲的这份爱温暖又沉重。于我而言,人生最大的遗憾莫过于“子欲养而亲不待”,母亲的爱我早已无法回报,可这些布匹我会好好珍藏,它们将是我心里永不过时的嫁妆。
(编辑 兔咪/图 雨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