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勇
信阳的夏天慢悠悠的,从五一节到国庆节,是要把人热好。
谷雨节后,林花谢了春红,油菜花落了,天就渐渐热起来。其实信阳夏花正浓,漫山遍野的槐花,房前屋后到处都是,一树一树的,还有紫色的泡桐花,金银花、野蔷薇。小麦孕穗了,中午热乍乍的,蓝天白云下,满眼都是绿树,绿肥红瘦,是那么回事儿。
到了端午节,小麦黄钓鱼忙,没几天儿功夫,布谷鸟咕咕地叫起来,秧鸡子也噔噔地喧闹,夏天真到了。
信阳人过端午,插艾蒿、包粽子、煮鸡蛋,七大姑八大姨聚一下,喝酒品茶吃大餐。正是夏收农忙季节,城里乡下,趁过节走走亲戚,歇口气。院子里现成的树阴凉,桌子椅子一摆,酒也不用太好,茶叶好歹也是毛尖。自家土鸡,塘里的鱼,新鲜青菜,家常豆腐,随便炒炒就是一桌菜。扯扯闲话,打会儿小牌,浮生难得半日闲。
“小暑进南洋”,到了小暑,南洋风热乎乎地刮起来,连续不停地刮上几天几夜。水稻正长得旺,无边无际,南风吹动长长的稻浪,一会儿冲上丘岗,一会儿又下到冲田,上下翻滚,一片绿色的海洋。村前塆后,山上山下,坡上沟边,杂树丛,青青竹林,风摇得哗哗地响。
气温一下子窜上来,整个信阳热火朝天,热得够呛。太阳成天亮得扎眼,人都躲在家里歇伏,只有知了在声声叫着夏天。绿树阴浓夏日长,出门办个事,逮着荫凉走。早晚的,才有人出来透透气,大爷大妈练拳跳舞,孩子们到处疯。天黑了,年轻人在露天摊上吃香辣小龙虾,凉菜上几个,冰啤酒来几扎,吆三喝六,张扬着他们的青春。
城外旷野里,大地开始夜的奏鸣,各种青蛙咕咕哇哇,蛇鳝蚯蚓咯咯咯咯,油蛉蟋蟀吱吱吱吱……高低错落,此起彼伏。满天繁星,银河直挂南北,北斗星亮闪闪的。牛郎星小小的一排三颗,织女星倒是很亮,靠在银河西边。七月七,牛郎织女配夫妻,七夕就要到了,有情人终成眷属。
这时节,大暑连着七夕,正伏天儿,热淌淌的,一动一身汗,人窝在屋里电扇、空调吹得发晕。午后,突然乌云翻滚,电闪雷鸣,大雨啪啪的落下来,一连几天,大河小河都发水了,冲田的水往下漫,水库的水也轰轰隆隆地向下泄,浉河、竹竿河、潢河、史灌河,水面暴涨起来,急急地奔向东北,都往淮河去了。
雨后,凉快一两日,随便出去溜达一圈,野外喘口气儿。南湾湖、香山湖、汤泉池,还有大大小小的水库与河塘湖堰,青山为屏风,稻田做底色,真的是绿满山园白满川!到处塘满堰满,荷叶上水珠儿滚来滚去,晶莹剔透,荷花也开了,香气袭人。河里密密的菱角顶着小黄花,水边长满香蒲与芦苇,参差错落,青秀秀的一片一片,野鸭子、水葫芦游来游去。有人在捕鱼,立在小船上,一转身一张圆网抛撒出去,惊起一河水鳥,白鹭飞起来落到岸边,野鸭子扇动翅膀踩着水一气儿逃出老远。
河岸上长满杂树,雨后更加郁郁葱葱。杨树槐树柳树正绿,苦楝树摇摆细密的紫花,构树上挂满青的红的果儿,高大的椿树结着无数带翅的种子,青藤缠绕着爬上高高的树梢,又坠下来,随风舞弄一串串淡蓝色的喇叭花。
村子里的人在路口卖西瓜,自家地里摘来,还带着绿叶,买一个现切现吃,鲜甜爽口,凉飕飕的,治愈整个夏天。
“过了七月半一天短一线”,早晚的,凉快点儿,直到国庆节前后,白天还是热,秋老虎厉害得很,慢慢过呗。七月半中元节,信阳人要缅怀祖先、祭祀鬼神,老派的人还准备些香烛纸钱。慎终追远,说起来,信阳古老得很,百家姓中有不少姓氏就发源在这里,也是很多闽南、广东客家人的故里。
据考证,春秋早期周天子为了南御荆楚,东控吴越,在淮河上游封了十几个国,今信阳范围内有申、息、弦、黄、江、蒋、蓼等国,申国最强,北与王室联姻,西与戎族联合,是五霸七雄前的准霸主。后来楚国强大起来,公元前688年,楚文王灭南申国,申伯带领国人逃到南申国东部(今信阳市浉河区太子城)安身。前681年申人投降楚国。前529年,楚平王决定让申公寿余在信阳复国,成为楚国附庸,史称东申国。“申”因此成为信阳最早的地名,唐代又在此设申州,历史资料中“申国”“申州”“申”一般都指信阳,信阳市自然承接了这个历史,简称“申城”。据说楚国大臣黄歇是故黄国后代子孙,因拥立楚考烈王有功封为春申君,这个“申”字就源于黄国故地(今潢川县城西北)在“申”地。黄歇后来请求把封地改到今天上海黄浦江一带,这就是上海之“申”的由来。
信阳在夏、商时是东南淮夷的一部分,周时原本属北方周天子,后来成了楚国地盘,中原文化、楚文化、吴越文化交相辉映,所谓“豫风楚韵”、“吴头楚尾”,所以我们的端午节如南方人一样隆重,而七月半又同北方人一样要祭祀先祖。
多源的文化,自在的田园。夏天的信阳,可以吹南风,看大水,数繁星,听蛙鸣。青山碧水,绿树蓝天,不辞长作信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