儿子想当公交车司机

孙达

“我想当公交车司机。”

听到儿子这一理想时，我和妻子第一反应是反对。和大多数父母一样，我们在为孩子读书而投入这件事上可以做到不计成本。我们心目中的儿子应该有远大的前程，没想到儿子却只想做一名公交车司机。结合儿子在课堂上开小差、讲小话以及做作业爱拖拉的种种表现，我忍不住想：这会不会是儿子不想学习的懒惰思想在作祟呢？

“有一次，我上了公交车才发现没带钱，公交车启动了，我红着脸不知道该怎么办。司机叔叔笑着安慰我说，没关系，叔叔知道你不是故意的。从那时开始，每次坐公交车，我都会选择离司机叔叔最近的位置。刚开始是想再遇到那位司机叔叔，后来我对每个司机叔叔熟练操控公交车产生了兴趣，他们怎么能把这么笨重、巨大的车子驾驶得这么流畅自如呢……”

叶澜教授说：“要学会倾听孩子们的每一个问题、每一句话语，善于捕捉每一个孩子身上的思维火花。”望着儿子发光的双眼，我不由得庆幸自己能够冷静下来听儿子谈真实的想法。儿子不是一时头脑发热，他是真的对这个职业充满了憧憬。

对儿子梦想的最大支持，莫过于陪伴。我给儿子订阅了《城市公共交通》《汽车与配件》等杂志，和他一起阅读、探讨。我和儿子在网上搜索各种与汽车有关的综艺节目，看选手们如何使一辆辆几乎报废的车子华丽变身。我陪着儿子探索各种关于汽车的场所，如公交车起点站、终点站，汽车报废厂，汽车修理厂……

去年暑假，我开车带儿子来到一个汽车修理厂。当时气温达到40℃，滚滚热浪迎面扑来。遮阳伞挡不住阳光的热情，而炽热的阳光阻止不了儿子探究的积极性。他兴奋地观察解体的公交车，丝毫不顾身上的衣衫被汗水浸湿，然后汗水又迅速蒸发，在衣衫上留下一层白花花的盐粒子。他头发上的汗珠连续不断地滴落下来，在脚边聚成了一个小水洼，片刻又蒸发了。

我们在汽车修理厂待了一个多小时，儿子才恋恋不舍地准备离开。一口气灌下一瓶水后，他兴致勃勃地分享收获：“原来公交车不用钥匙也能开门。车门附近有个小暗格，打开暗格有两个按钮，一个按钮控制前门的开与关，一个按钮控制后门的开与关。不过我觉得这样很不安全，你看连我都能发现，别人也可以。如果什么人都可以随意开启公交车的门，那不是存在着安全隐患吗？看来有必要改进这一装置……”

每次实地考察后，儿子总会第一时间将公交车画下来。在这之前，他对单调重复的素描非常厌倦，每次上素描兴趣班都无精打采。正所谓“爱屋及乌”，因为热爱公交车，儿子对素描的热情也被唤醒。“这完美的温馨，还是在我自己心灵的深处开放。”当儿子的心灵开出了理想的花时，他构图越来越精准，对视角的把握以及光影效果的渲染能力也突飞猛进。

画了多辆公交车后，儿子“脑洞”大开，开始尝试自己设计公交车：纯电动、柴油、天然气、油电混合、气电两用等不同动力组合的，双层、铰接式等多种样式的……他甚至把各种类型的集合在一起，设计成多功能的公交车。我总是会把儿子的作品用照片、视频等记录下来，并分享给亲朋好友，收获了许多鼓励和夸赞。儿子也越来越有动力了。

当然，儿子最爱的还是坐公交车。为了尽可能体验多条路线的公交车，每次乘坐之前，儿子总要做足功课：在地图上查阅公交车的行驶路线、运营时间、停靠站点，计算好每一条线路的通行时间，找出各路公交车都会停靠的共有站点，制订换乘的最佳方案。

坐公交车当然会碰到各种意外：交通堵塞，公交车原地滞留；路人强行横穿马路，公交车只能紧急刹车等候；私家车蛮横超车，公交车避让；乘客想要提早下车被拒绝后谩骂公交车司机……有一次，我们乘坐公交车时，遇到一个骑自行车的大爷闯红灯过马路，差点被公交车撞上。大爷不但没有认识到自己的错误，反而责怪公交车司机没有让行，还故意把自行车挡在公交车前面阻碍司机前行，甚至就站在马路上冲着司机破口大骂。等交警过来处理时，公交车已经被耽误了半个多小时。司机情绪也非常不好，一路都在不停抱怨……

这些情况并未让儿子萌生退却之心，反而激发了他新的想法：“公交车不管在城市的哪个地段，都应该有自己的专用通道。相关部门必须明确制定各种交通法律法规，比如非法占用公交车道、乘坐公交车时未到站点强行下车等干扰司机开车的行为必须处罚。要讓每个市民意识到，违反交通法律法规的后果是个人无法承受的，大家才会恪守法律法规。导航可以更详细地指引公交车司机的行驶，提供备用的路线，协助司机避开交通拥堵路段……”

迷上公交车后，儿子的学习态度有了极大的改变。从前，儿子虽热爱探索，却讨厌温故，对重复性的练习总是敷衍了事，对刷题更是极为抗拒，各科学习成绩自然普普通通。如今，他慢慢克服了这一缺点，对重复性练习也能一点点地坚持了。他说，想要成为一名有尊严的公交车司机，不仅要掌握城市的所有公交路线，拥有熟练的驾驶技巧，对公交车的结构、性能、动力等了如指掌；还要熟知交通法律法规，对行驶过程中的突发状况灵活应对；甚至要能自主设计、开发新型公交车。而要想达到这样的高度，学习是唯一的途径。因此儿子明白了，未来六年在中学的学习非常关键，只有在中考、高考中脱颖而出，才能考入心仪的大学，投身公交事业。

我又一次深深庆幸：儿子想当一名公交车司机。我也为自己感到自豪：我能够耐心地陪着儿子行走在梦想之路上，帮助他打通个体生活与社会生活、书本世界与现实世界、直接经验与间接经验之间的壁垒，让他对实际生活有所体验，对未来社会有所认知，对个人行为有所改进，激活他自主发展的“活性因子”。

（作者单位：浙江省杭州市萧山区汇宇小学）

（插图：谭晓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