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王勾践的“敢死队”

刘晓光

周敬王十四年（公元前506年），吴王阖闾（hélǘ）在谋臣政治家伍子胥和军事家孙武的辅佐下，倾全国之力，联合唐、蔡两国，攻伐楚国，没想到，楚国这个雄踞南天、数百年来虎视中原的大国竟然不堪一击。吴军长驱直入，所向披靡，直抵楚国郢（yǐngg）都的城下，双方交战五场，楚军连连败北，吴军攻陷楚都郢，楚昭王夹着尾巴乘乱逃亡到一个叫郧的小城。

仇恨的种子

吴国的南邻越国是个经济和文化都比较落后的小国，一直受吴国的欺凌挟制。越王允常发现吴王阖闾倾国伐楚，后方守备空虚，就乘机出兵吴国。这时，秦国军队应楚国之邀前来救援，吴军遭遇了秦越两军的腹背夹击，战争形势很快发生逆转，而贪得无厌的吴王阖闾仍然不愿撤军返回，他担任大将的弟弟夫概乘机回国，自立为吴王。

前方受挫，后方篡位，慌了手脚的阖闾这才无可奈何地驱兵归国。夫概得到阖闾杀回来的消息，不战而逃，投奔了楚国；越王允常自知不是吴军的对手，也知趣地鸣金收兵了。

吴王阖闾筹谋了十多年的破楚大计就这样功败垂成，这笔账他记在了越王允常身上。但是，横扫强楚无论怎么说，在当时的中原诸侯中还是引起了不小的震动，自以为威名远播的吴王阖闾渐渐地滋生了老子天下第一的情绪，从此他再也不像从前那样求贤若渴、励精图治了，反而热衷于营造亭台楼阁，要讲究一下帝王气派了。军师孙武见此情景，认为阖闾不是个志存高远的人，于是不辞而别，从此以后不知去向。

姜还是老的辣

周敬王二十四年（公元前496年），越王允常一命归西。吴王阖闾认为越国太子勾践继承王位，立足未稳，这是报十年前越王乘虚偷袭之仇的好机会，于是亲自率领大军向越国边境压来。

越王勾践得到战报后立即调兵遣将，决定披挂上阵，亲自出征。他率军渡过钱塘江，在槜（zuì）李扎下营寨，等待与吴军决一死战。

当吴军进入越军的视线时，勾践立刻命令大家按照预期作战方案布阵。他要趁吴军远道行军疲累之时，一鼓作气打垮对方。

勾践三军秩序井然，年少气盛的勾践志在必得，但久经沙场的阖闾什么样的阵势没见识过！阖闾心里暗想：对付你这个年少气盛的小小的勾践，本王还不是绰绰有余吗？

勾践一声令下，战鼓像落地的炸雷般擂起，伴着震耳的战鼓声，越军兵分三路，向吴军冲杀过来。

吴王命令各军坚守阵地，任凭越军鼓噪冲杀，吴军稳如泰山，岿然不动。

勾践毕竟初出茅庐，战场上随机应变的经验不足，他按照原定计划督促将士们拼死冲杀，但每次进攻都被吴王阖闾以不变应万变的战法挫败。吴军对远处的敌人用弓弩射，近处的敌人则挥动长戈大刀砍，直杀得越军前锋死伤无数，而尾随前锋的大部队在箭如雨下的战场上也鬼哭狼嚎，惨叫不迭。

太阳偏西时分，越军又发起了更为猛烈的冲击，大有排山倒海之势，而对面的吴军却依然铜墙铁壁一般，越军牺牲了更多的勇士。

勾践意识到再这样打下去，等待自己的必然是惨败的结局，吴军是坚不可摧的。如果今天不能挫伤敌人的锐气，经过一夜的休整，让吴军元气恢复，明天越军势必一败涂地，自己的下场不是被俘就是被杀了。

想到这里，勾践不寒而栗！恐惧袭上了心头，以至于连事先制定好的战术也不知道该怎样施行了。

这时，勾践的谋臣早已看出他方寸大乱，已经无计可施了，便赶忙凑到勾践身边，提醒说：“大王，我们何不用一用苦肉计呢？”

進攻吧，“敢死队”！

其实，早在吴军进犯战报传来时，越王的谋臣和将领们就预见他们面临的是一场严酷而血腥的战役，所以就有人提出用苦肉计分散敌人的注意力，削弱敌人斗志。只是勾践认为自己继位后首次出征，要以勇克敌，不屑于使用这些旁门左道的诡诈之术。现在在无计可施的情况下，被人这么一提醒，他立刻恍然大悟，抓到了救命稻草。

原来，越军带来了不少犯了死罪的囚犯，打算在关键时刻让他们组成冲锋陷阵的“敢死队”，以功折罪，威慑吴军。勾践在臣子们原来方案的基础上大大推进了一步。他命令三百名死囚排成三列，每列一百人，人人脱去上衣，手持利剑，袒胸赤膊地走到吴军阵前。

吴王阖闾和将领们以为这群罪犯要以死陷阵，赶忙命令士卒张弓挺戈，准备战斗。可让吴军惊讶的是，战场上除了死囚们齐刷刷的脚步声之外，越军并没有擂鼓催战，而且更奇怪的是，三列犯人来到吴军阵前时，竟突然停下了脚步。

前排居中的犯人高大魁梧，一步跨出队列，将长剑往脖子上一横，高声叫道：“我主越王不自量力，多次冒犯上国，以至烦劳吴王御驾亲征，兴师问罪。我们这帮人罪该万死，幸蒙主上宽宏，才能苟延残喘活在世上。今天唯愿一死，代替越王赎罪，请上国君主惠允！”

话音刚落，他右手臂一挺，寒光四射的长剑划过脖子，倒地身亡……

吴王阖闾和他左右身经百战的将领们一下子被眼前的场景惊呆了。就在他们还没回过神来的时候，紧挨着这个死囚犯右边的另一个人也一步跨出队列，高喊着重复了刚才的几句话后，手臂一挺，也倒地身亡；然后，左边一个，右边一个……一个个地依次倒下了。

一阵南风吹来，鲜血的腥气立刻弥漫到吴军阵列里，早已被这骇人的悲壮场面惊吓得魂不附体的吴军士卒嗅到血腥气，马上有几个人当场昏厥过去，倒在地上。旁边的士卒赶紧围了过来，有把他们揽在怀里抢救的，有大声呼姓喊名的；连将领们也被这惨不忍睹的自残景象吓到了，交头接耳谈论起来，一时间吴军笼罩在一片混乱中。

正在这时，越军战鼓骤然擂起，两路精兵分别从左右两翼冲杀过来，仿佛离弦之箭，又如两把匕首从两侧直插吴军阵中。猝不及防的吴军立刻乱了阵脚，而阵前的死囚犯也立刻停止了自残，挥舞着长剑，像出笼的猛兽般从正面杀入吴军阵中。

吴王阖闾之死

这突如其来的攻势彻底动摇了吴军巍然屹立的防守布阵，两军厮杀混战起来。越国大夫灵姑浮直冲到吴王阖闾的战车前，劈戈朝阖闾砍来。灵姑浮左劈右砍，前刺后击，吴王卫士接连几个都被他砍倒在地。这时，灵姑浮的随从也跟着冲杀过来，只一两个回合就冲破了吴王卫士对灵姑浮的围杀。灵姑浮闪出身来，又驱车冲向吴王阖闾，阖闾慌忙躲向战车上的执戈武士身后。灵姑浮一戈刺来，正刺中吴王脚掌，砍掉了他的拇指；又顺势提戈，吴王的一只鞋子飞一般地落到灵姑浮战车上。

吴军将领发现吴王遭到灵姑浮的袭击，赶忙奋力拼杀过来，等把灵姑浮杀退，年老体衰的吴王阖闾因疼痛和失血过多而栽倒在战车上，昏了过去。

吴王受伤，吴军伤亡严重，军心浮动，各路将领赶紧草草收兵，杀出战场，撤退而去。这时天色已晚，敌我难辨，越军乘胜追杀了一阵子后，也奉命收兵。

吴军撤离槜李后，马不停蹄地行军七里地，来到了一个叫陉的地方。一路上吴王伤口流血不止，到了这里就一命呜呼了。

吴军趁着夜色，护送着他们国王阖闾的灵柩，仓皇地逃回了都城姑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