科技创业促进要素市场化配置的逻辑、路径与对策

胡文伟

(上海工程技术大学管理学院,上海 201620)

引 言

科创经济,是指在创新创业时代,以科技创业为核心动力发展起来的经济系统。科创经济时代的科创经济发展理论指出,(1)李湛、杜尔玏、殷林森等: 《科技创业经济发展理论的构建与研究》,《上海经济》2018年第6期,第69—81页。当今时代的社会经济发展主要是依靠科技创业的推动。这是经济增长理论的新发展,是创新理论的新内容,而传统理论已难以解释当代的经济增长与创新创业。

当代的创新经济大多是通过科技创业而形成,这已经成为一个非常突出的经济现象。比如,从20世纪末开始,在美国硅谷兴起的科技创业大潮催生了一系列的新兴产业,包括计算机、电脑软件、互联网、数字媒体与娱乐、智能手机、电子商务、光通信、集成电路、人工智能、生物工程等。并且,那里的世界级大企业基本上都是由中小微科创企业快速成长起来的,比如微软、英特尔、苹果、脸书、亚马逊、特斯拉,美国增长最快的信息产业内的大多数企业也都是在创业资本投资下发展起来的中小微科创企业。这种经济现象在我国也已经出现了,并且类似案例正在增多。

目前第四次产业革命正在全球很多地区蓬勃兴起,代表性产业已扩至集成电路、人工智能、生物技术、新能源汽车、自动驾驶、3D打印、纳米技术、新材料、能源储存、物联网、量子通信等,我国力求在这一轮产业革命中成为参与者和领导者,这是弯道超车的难得历史机遇,而科技创业则是其中最主要的一条路径。

党的十九大上提出要贯彻新发展理念、建设现代化经济体系,中共中央、国务院发布了《关于构建更加完善的要素市场化配置体制机制的意见》和《关于新时代加快完善社会主义市场经济体制的意见》,并于2022年4月发布了《关于加快建设全国统一大市场的意见》,它们成为当前经济工作的行动纲领。(2)陈朴、林垚、刘凯: 《全国统一大市场建设、资源配置效率与中国经济增长》,《经济研究》2021年第6期,第40—57页。中央的这些方针政策一以贯之都是为了疏通经济循环的关键堵点,打破地方保护和市场分割,加快建立全国完善统一的市场规则与制度,促进要素在全国范围内畅通流动,从而实现要素的有效配置,深入贯彻新发展理念,构建新发展格局,推进经济高质量发展。

在要素配置的市场化改革上,我国目前已经取得了很大成效,不过仍然存在较多问题,这些问题中有很多是由来已久的长期顽疾,现有改革思路的边际效应预计将较为有限,因此有必要探寻进一步深化要素市场化配置改革的新思路与新路径。

在促进和深化要素配置市场化改革的有效路径和方式中,需要给予充分认识的是,在科创时代,科技创业也是其中一个极其重要的领域和方式。经由科技创业深化要素市场化配置改革,有助于遏止经济增速过快下滑,改善经济结构,推动经济高质量发展。

一、 文献回顾与理论基础

(一) 创业与科技创业的内涵

1． 创业

创业是由个体或创业团队寻找创业机会,承担一定风险,创立新产品新业务新事业,获得新收益和新价值的一种经济社会活动。(3)Howard Stevenson, Susan Harmeling, “Entrepreneurial Management’s Need for a More ‘Chaotic’ Theory,” Journal of Business Venturing, vol．5, no．1(January 1990),pp．1-14．创业是一个发现和捕捉机会、创造新颖产品或新服务、实现其潜在价值的过程。创业是一人或多人冒着经济风险创立新组织,并利用新技术或新工艺为他人创造价值的过程。创业是由创业者发掘和利用市场机会,组织必要的资源,创造新产品或新服务,建立自己掌控或拥有的事业的过程或活动。创业是一个新的过程,有投入、有风险、有回报,创业的回报包括资金收益与事业价值两个方面。

2． 科技创业

作为创业的一种新形式,科技创业具有科技创新的独特性,(4)李湛、杜尔玏、殷林森等: 《科技创业经济发展理论的构建与研究》,《上海经济》2018年第6期,第69—81页。亦被称为机会型创业,其概念界定可基于不同的角度。

从科技创业过程的角度,科技创业被界定为以高科技为支撑、从事具有较好发展前景的科技产品研发、雇佣高质量科技人员的创业活动,是从市场中发现机会并通过技术创新或采纳技术发明进而创办新企业的一种行为。

从科技成果转化的角度,科技创业被界定为通过科技成果产业化来创办新企业或者形成新产业、向社会提供新产品或新服务、为用户创造新价值、为企业开拓新市场、为创业者带来盈利和回报的一种创业行为。

也可从其他角度对科技创业进行界定,比如系统、政策、个人价值实现等。但不论从哪个角度,科技创业的最基本特征都是科技创新,就是通过科技创新建立新企业、开展新经营的具风险性的创业活动,科技创业者是最具有企业家冒险精神的经济领域先行者。

(二) 现代经济增长理论的演进

现代经济增长理论于二战之后发展起来,更契合当代社会的经济发展特点,是对古典经济增长理论的补充、完善和发展。但是,随着经济社会的加速变化和迅猛发展,既有的经济增长理论也开始显露出继续发展的必要性和迫切性。

1． “哈罗德-多马模型”开启现代经济增长理论的序幕

现代经济增长理论起始于哈罗德(5)Roy F． Harrod, “An Essay in Dynamic Theory,” The Economic Journal, vol．49, no．193(March 1939), pp．14-33．和多马(6)Evsey D． Domar, “Capital Expansion, Rate of Growth, and Employment,” Econometrica, vol．14, no．2(April 1946),pp．137-147．的研究,他们采用数理工具对经济增长及其影响因素进行分析,提出了史上第一个有关经济增长的数学模型即“哈罗德-多马模型”(Harrod-Domar Model),该模型在经济学领域具有划时代的意义。

不过,哈罗德-多马模型的使用受到一系列假设条件的限制,其中最主要的限制条件有两个,其一是生产要素只有两种即“劳动”和“资本”且相互不能替代,其二是不存在技术进步。

由哈罗德-多马模型得出的一个重要结论是,资本主义市场经济在本质上极不稳定,一旦市场偏离均衡状态,那么非但不能自动纠正,反而会走向更大的偏离。(7)高薇: 《浅析现代经济增长理论的演变》,《技术经济与管理研究》2011年第3期,第70—73页。也就是说,市场要么无限扩张,要么无限收缩,实现均衡稳定增长的难度极大。因而,这种经济增长路径就被经济学家们称之为“刀刃”(knife-edge)。

2． “外生增长理论”将投资视为经济增长内生动力

鉴于哈罗德-多马模型的局限性,索洛(8)Robert M． Solow, “A Contribution to the Theory of Economic Growth,” Quarterly Journal of Economics, vol．70, no．1(1956), pp．65-94．和斯旺(9)T. W. Swan, “Economic Growth and Capital Accumulation,” Economic Record, vol．32(1956),pp．334-361．对哈罗德-多马模型进行了修订,提出了“索洛-斯旺模型”(Solow-Swan Model),简称为索洛模型,由此发展出新古典经济增长理论或称外生增长理论。

索洛-斯旺模型释放了哈罗德-多马模型的多个假设条件,并把“储蓄率、人口增长率、技术进步率”设为外生变量,把“投资”设为内生变量,同时添加了新的假设条件,其中最主要的是假设投资的边际收益率递减。

外生增长理论认为,经济稳态增长率主要取决于那些不可控的外部因素,如果没有外力的推动,经济体系将无法实现持续增长,经济最终会陷入停滞状态。

3． “内生增长理论”将技术进步视作经济增长内生动力

在索洛-斯旺模型中,技术进步被视作经济增长的外生变量,此做法受到了一些学者的挑战,并形成内生经济增长理论或称新增长理论。最早将技术进步改为内在因素进行研究的是阿罗,(10)Kenneth Arrow, “The Economic Implication of Learning by Doing,” Review of Economic Study, vol．29, no．3(January 1962), pp．155-173．他提出了第一个内生增长模型,即“边做边学模型”(Learning by Doing),该模型突破了旧理论的研究框架。至此,原来的四个外生变量即储蓄率、资本产出比、劳动生产率、人口增长率全部变成了内生变量。

之后,罗默(11)Paul Michael Romer, “Increase Returns and Long-Run Growth,” Journal of Political Economy, vol．94, no．5(February 1986), pp．1002-1037．把新增长理论做了大幅度的推进,他建立了知识溢出内生经济增长模型,提出“四要素增长理论”,四要素即资本、劳动、人力资本、新思想,认为当创新产生的利润超过研发成本时,人们就会对创新进行投资,而且创新还会产生溢出效应,后一代能得益于前一代创新者的努力。除了罗默和阿罗,新增长理论的主要贡献者还包括宇泽(12)Hirofumi Uzawa, “Optimal Technical Change in an Aggregative Model of Economic Growth,” International Economic Review, vol．6(January 1965), pp．18-31．和卢卡斯(13)Robert E． Lucas Jr, “On the Mechanics of Economic Development,” Journal of Monetary Economics, vol．22, no．1(July 1988), pp．3-42．等。

总体上,新增长理论认为,技术进步并非旧理论所认为的外来力量,主要应该属于经济当事人工作的结果,他们对研发进行投资的目的是为了实现技术创新,继而创造并获取垄断利润。此外,与旧理论的市场万能论不同,新增长理论认为,市场机制存在静态甚至动态失灵,适当的政府干预有助于促进经济增长。

4． 新时代下的“科创经济发展理论”正在逐步完善

现代经济增长理论发展至今已有将近一百年的时间,随着经济社会全面进入科技创新创业的时代,非常需要经济理论的新发展能够与之同步,而迄今的各大经济增长理论尚未能解释科技创业能否成为新时代的经济发展动力,未能深入解释如何通过新的企业组织形式、如何通过重新配置生产要素来获得新的价值。针对该问题而提出的科创经济发展理论,(14)李湛等编著: 《上海张江高新区产业发展研究2011》, 上海: 上海交通大学出版社,2013年。(15)李湛: 《确立科技创业经济发展理论》,《文汇报》2017年7月28日。正力图为当代科技创业促进经济增长提供理论解释,并在进行深入研究以完善理论框架。

(三) 要素市场化配置的讨论与实践

1． 要素市场化配置的提出背景

“要素市场化配置”是指生产要素配置的市场化改革,生产要素是指用于生产产品或服务的土地、劳动力、资本和技术等投入品。一个完整的市场体系不仅包括商品市场,还包括要素市场。

我国市场体系的建设与完善一直在路上,并采取了先商品市场后要素市场的方式。其中,商品市场的改革于20世纪90年代基本完成,(16)十四届三中全会通过的《中共中央关于建立社会主义市场经济体制若干问题的决定》,明确指出要“建立社会主义市场经济体制”,这意味着商品市场改革基本完成。但要素市场的发展相对更加滞后,(17)陈彦斌、马啸、刘哲希: 《要素价格扭曲、企业投资与产出水平》,《世界经济》2015年第38卷第9期,第29—55页。其突出表现是要素配置效率低下,各类要素远未实现自由流动,要素价格未能很好反映供求关系,公平竞争仍未达到,市场规则和监管还不到位。

党的十八届三中全会明确指出市场在资源配置中起决定性作用,十九大继续明确指出要素的市场化配置是经济体制改革的两个关键点之一,《中共中央 国务院关于构建更加完善的要素市场化配置体制机制的意见》更是明确了要素市场体系的建设方向和重点改革任务,(18)李江: 《创新要素市场化配置研究综述》,《合作经济与科技》2021年第1期,第35—37页。要求打破要素市场的流动壁垒,提高要素市场中资源配置的效率。国内各界形成了共识,必须深化要素市场化配置改革,推进现代市场体系建设和完善,激发经济的内生增长动力。

2． 要素市场化配置的改革方式

依据要素市场的不同种类,我国的要素配置市场化改革可分为土地、劳动力、资本和技术的市场化配置改革。

在土地要素配置市场化改革方面,农村地区采取的做法是不断强化农民对土地的产权,逐步赋予农民土地交易权,(19)1984年中央一号文件明确,社员可经集体同意后自找对象协商转包土地。2013年十八届三中全会通过的《中共中央关于全面深化改革若干重大问题的决定》明确“允许农村集体经营性建设用地出让、租赁、入股,实行与国有土地同等入市、同权同价”。城镇地区则主要是改变计划经济时期行政划拨无偿使用土地的做法。(20)《中华人民共和国物权法》明确规定,经营性用地以及同一土地有两个以上意向用地者的,应当采取公开竞价方式出让,《国务院关于促进节约集约用地的通知》要求对基础设施用地积极探索实行有偿使用。目前我国土地资源的市场化配置机制已经基本形成,各类土地均采用招拍挂,各类市场主体均可公平参与竞拍,政府有偿出让土地使用权。

在劳动力要素配置市场化改革方面,采取了先农村后城镇的渐进改革方式。(21)中国人民大学“完善要素市场化配置实施路径和政策举措”课题组、陈彦斌、王兆瑞等: 《要素市场化配置的共性问题与改革总体思路》,《改革》2020年第7期,第5—16页。在农村地区,十一届三中全会后的第一项重大改革就是实行家庭联产承包责任制,之后20世纪80年代中期开始允许农民进城务工,本世纪初加入世贸组织后,制造业井喷更是带动农村劳动力大规模移向城市。在城镇地区,20世纪80年代开始试点劳动合同制,90年代国企实行全员劳动合同制,20世纪末东南亚金融危机以来全球经济波动,国企进行改革并分流下岗大量冗员,体制内部门迄今一直受到青睐。

在资本要素配置市场化改革方面,债权、股权、外汇等多个领域进行了改革。比如,进行利率市场化改革;(22)1996年人行放开银行间同业拆借利率,1997年放开银行间债券回购利率,1998年国开行在银行间债券市场首次进行了市场化发债,1999年国债发行开始采用市场招标,就此实现了银行间市场、国债和政策性金融债发行利率的市场化。2004年银行贷款利率上限取消,存款利率下限取消,2006年房贷利率浮动范围扩大,就此开启了银行存贷款利率市场化的序幕。大力发展股票市场,建立起主板、创业板、新三板、科创板等构成的多层次资本市场,并推出融资融券、内地与香港互联互通机制、注册制等改革措施;进行汇率管理体制改革,(23)1993年国务院发布《关于进一步改革外汇管理体制的通知》,人民币官方汇率与外汇调剂价格并轨。2015年人行发布《关于完善人民币兑美元汇率中间价报价的声明》,明确做市商在每日开盘前向中国外汇交易中心提供中间价报价。不断提高汇率市场化程度,从单一钉住美元的固定汇率,调整为以一篮子货币为参考基准,之后继续调整,先是扩大波动区间,然后调整中间价形成机制。

在技术要素配置市场化改革方面,经历了从计划体制向市场化配置的转型。在改革开放初期,创新活动仍以政府为主导,以科研机构为主体,按计划配置科技资源;自20世纪90年代中期开始,创新活动走向企业化,企业的创新活动开始增多,而有不少科研机构则直接改制成了营利型企业;2006年起实施自主创新战略,(24)2006年《关于实施科技规划纲要增强自主创新能力的决定》明确提出增强自主创新能力、努力建设创新型国家的目标。而后是创新驱动发展战略,政府出台了一系列政策,以完善技术要素市场体系,为提升技术要素市场配置能力提供制度保障。

3． 存在问题与不足

市场信息不透明不对称,市场供求关系容易扭曲,导致要素资源错配。比如,土地市场和劳动力市场还没有一个能够看到所有出让土地信息或相对统一规范的劳动力信息的平台;非标类金融市场的信息不对称较为严重,利率政策的预期管理及市场沟通效率还可进一步提高;技术市场也缺乏全国统一的技术转移和技术资源共享平台。

市场分割导致资源配置效率低下。比如,土地市场和劳动力市场仍然存在明显的城乡二元分割;(25)柏培文: 《中国劳动要素配置扭曲程度的测量》,《中国工业经济》2012年第10期,第19—31页。货币政策的传导效率也存在市场分割,银行间市场的传导较为有效,而银行间市场向中小企业贷款利率的传导则不通畅;(26)楚尔鸣、曹策、李逸飞: 《结构性货币政策: 理论框架、传导机制与疏通路径》,《改革》2019年第10期,第66—74页。货币市场利率由市场决定,而银行存贷款却仍存在基准利率;研发主体与产业化主体相互分割,利益诉求差异大,从而影响创新价值链的衔接。

要素市场的供给侧与需求侧结构不匹配。比如,整齐划一的土地使用年限与不同企业对土地的不同需求年期不易匹配;劳动力市场中人力供求结构不匹配,导致招工难与求职难并存奇观,技术工人短缺,而大学生冗余;资本市场的供需主体不匹配,不同阶段企业具有不同风险属性,但资本供应方却将资金投放集中于风险偏好极低的国有大银行以及投机炒作的散户股民;技术市场的供需也存在结构性失衡,科研院所与企业之间产学研脱节,科研成果转化率较低。

(四) 现有文献的启示

现有文献显示,我国的要素市场化配置改革虽然已经取得很大成效,但是仍然存在较多问题。这些问题中有很多其实并非新问题,而是我国经济体制中由来已久的长期顽疾,因此现有改革思路的边际效应预计将较为有限,有必要探寻进一步深化要素市场化配置改革的新思路与新路径。

我国已经迈入科创经济时代。习近平总书记在中国共产党第二十次全国代表大会报告中指出,我国已进入创新型国家行列,研发支出、研发人数、基础研究、原始创新、核心技术、新兴产业等方面皆取得了重大成果,(27)中国共产党第二十次全国代表大会报告指出,十八大以来我们加快推进科技自立自强,全社会研发经费支出从一万亿元增加到二万八千亿元,居世界第二位,研发人员总量居世界首位;基础研究和原始创新不断加强,一些关键核心技术实现突破,战略性新兴产业发展壮大,载人航天、探月探火、深海深地探测、超级计算机、卫星导航、量子信息、核电技术、新能源技术、大飞机制造、生物医药等取得重大成果。下一步目标是在2035年实现高水平科技自立自强,进入创新型国家前列。不仅如此,在二十大报告提出的2035年八大总体发展目标中,“提升科技实力”被置于第二目标的重要位置,紧随第一目标“提升人均国内生产总值”,这表明,随着我国发展目标从GDP总量转向人均GDP,提升科技实力被确定为首要抓手。这意味着我国全面进入科创经济时代,科技创业成为经济发展的核心新动力。

在新的历史阶段,经济增长理论需要新的发展,要素市场化配置改革更需要新的思路,因此科技创业对于要素市场化配置的促进作用以及这种作用的内在逻辑和影响路径亟须深入研究,从而为整个社会同心协力创造要素配置提质增效的良好环境提供正确的思路和方向。

二、 科技创业促进要素市场化配置的逻辑

(一) 科创经济是新时代的经济增长模式

“科创经济”是笔者在现有文献(28)李湛、杜尔玏、殷林森等: 《科技创业经济发展理论的构建与研究》,《上海经济》2018年第6期,第69—81页。基础上概括提出的一个概念,是指以科技创新创业为核心动力发展起来的经济系统。

对科创经济内涵的理解有四个基点: 其一,社会经济发展以科学技术进步为主要源动力,科技创新催化科技创业,科技创业促进科技创新,科技创业是科技创新的系统化与深化;其二,科技创新创业支持经济可持续发展,当前经济发展正在遭遇各种瓶颈,科创将成为突破瓶颈的主要动力,经济的可持续发展将主要依靠不断推进科技创新创业;其三,科创推动经济高质量发展,科技创新创业带来技术进步与升级,从而通过推高经济增长的质量而非数量来推动经济发展,实现由“经济增长”向“经济发展”的升级;其四,科创企业是科创经济体系的微观基础和基本经济实体,科技创新创业对经济的推动作用通过科创企业及其富有创业精神的经营团队得以实现。

对科创经济外延的诠释有六大方面: 其一,科创经济体系引领消费需求变革,随着科技创新的深入,消费市场的潜在需求会被创新产品挖掘出来,突破原有技术局限的新产品会更新消费者的消费理念与消费方式,激发消费者的消费欲望,这样的新市场往往能实现快速成长;其二,科创经济体系促进产业结构调整,科技创业提升新兴企业的占比,形成产业新血液,而且成功企业的示范和带动效应会产生链式和簇式反应,带动更多人创业,形成创业企业簇,促使新型企业的占比进一步上升,这种量变最终会演化为质变,从而形成规模庞大的新兴产业,使得全社会产业结构发生变革,为经济增长提供持续动力并形成良性循环;其三,科创经济体系打破原有资源配置方式,企业在本质上就是一种资源配置的机制,科创企业的建立和发展也必然伴随着资源配置的优化,这有助于突破传统的经济增长极限,从而达到比传统企业更高的效率;其四,科创经济体系下企业竞争优势不再主要依赖生产规模和生产成本,而是系于技术及团队,只有当产品具有技术领先性与市场前瞻性,才能在一定时间内保持竞争优势、快速形成垄断地位并获取垄断利润;其五,科创经济体系下的科创企业不再孤独成长,而是普遍接受孵化培育并集聚式发展,创业园区和创业政策构成对科创企业的重要外部支持;其六,科创经济的本质是创新,除了技术创新,还包括组织方式、管理制度、市场结构、营销模式、平台载体等方面的创新,以及经营者的思想观念和知识技能的更新,在所有创新活动中,人是决定性的根本因素,创业精神和团队建设是科创企业发展的内部驱动力。

(二) 科技创业突破传统经济增长理论的限制

科技创业推动经济增长的理论解释突破了传统经济增长理论的框架。按照外生经济增长理论中的索洛模型,当资本和劳动力的投入达到一定程度后,经济增长便会变得边际递减,但在科创经济下,由于大量科技创业的存在和新创企业的诞生,经济增长有望重现边际递增。

科技创业会产生新的更大价值。通过创办新企业,成功创业者获得的收益有望大大超过其在老企业的就业获益,即创业者于新创企业的边际收益有望大于原就业企业,投入新创企业的资源产生的边际收益有望大于投入老企业的边际收益。

因此,当市场交易成本小于老企业的内部协调成本时,新企业将会不断创立,当新创企业的数量大量增加后,便与老企业形成新的市场结构。

(三) 科技创业通过要素市场化配置及优化要素组合促进内生经济增长

科创经济是一种内生增长的经济,在经济体内部,通过科技创新和创办新企业,采用市场化方式改变生产要素的配置,进而实现经济的创新发展。这种新的经济增长方式与仅仅依靠提高储蓄率和资本投入的传统方式不同,其重点并不在于实现短期的供需平衡,而是要依靠科技创业推动经济增长形成长期动力。

科技创业推动经济增长的机理,主要体现在对资源和生产要素进行新的优化配置组合。在老企业中,由于资源要素的配置组合和配置效率已经达到了一定程度的优化,因此大多处于一定的稳定状态,或者说是惰性状态。通过创办新企业,引进技术创新、改变人员配置、调整经营方式和企业结构,就可以改变过去的优化状态,形成新的最优化和新的稳定状态,而新的最优化往往比传统的要素组合具有更高效率,从而可以激发进一步的内生经济增长。

从旧的稳定状态转变为新的稳定状态,需要大量能量的推动,这个能量就是科创所产生的动力,这个转变过程也就是科技创业的过程。

由此可见,科技创业就是打破旧平衡并建立新秩序的过程。创办新企业要经历裂变与聚变两个过程,裂变相当于从老企业中裂生出新企业,并在过程中释放大量能量;聚变则是创业团队的集合,释放大量能量,创立新的企业,贡献出大量新的经济和社会价值。(29)李湛、杜尔玏、殷林森等: 《科技创业经济发展理论的构建与研究》,《上海经济》2018年第6期,第69—81页。通过这种裂变和聚变,创新企业成长起来,科创经济不断得到发展。

三、 科技创业促进要素市场化配置的路径

(一) 科技创业推进技术创新

科技创业在技术创新、产业结构升级、资本投资、扩大经济需求等方面发挥着重大作用,这些环节构成了科技创业的要素配置路径与特征。

技术创新包括老企业的技术改进、升级以及新技术应用,后者包括新技术应用催生的新企业及新技术的产品化和产业化,是把生产要素和生产条件的新组合引入生产体系,建立一种新的生产函数。

科技创业实现技术创新的系统化与深化,并伴随着具有完整生产单元的新创企业的建立,因此从组合生产要素的角度看,科技创业是一种完整的技术创新单元,是能独立生产产品的生产单位,是技术创新的整体体现,是技术创新的本质内涵。科技创业通过市场方式配置生产要素,实现产品技术的创新与进步,同时实现企业的各方面创新,包括产品、材料、市场、管理、制度、人才、组织等,实现产品生产的规模化、市场化与产业化。

(二) 科技创业调整产业结构

党的十九大报告强调新型工业化是现代化的前提和基础。通过科技创业大力培养和孵化科创企业,推动高新产业发展,促进产业结构转型升级,乃是高质量实现新型工业化和现代化的不二路径。当前新一轮科技革命和产业革命与我国加快构建新发展格局、实现经济高质量发展形成了历史性交汇,国际产业链、供应链、价值链正在进行调整,重大历史机遇正在形成。

科技创业可以给产业发展带来引领和示范效应。一家创业企业获得成功,就能激励更多的科技人员或潜在创业者进行创业,从而形成新创企业的集群效应。因此,科技创业能够促使社会中新创企业的占比提升,促使产业结构发生改变。

科技创业可以催生新兴产业不断形成的链式效应。科技创业者应用新技术创办新企业,科创企业又通过激励员工创业或带动同行形成新企业,创业企业不断集聚,进而形成创业企业集群,使新兴企业在产业中的占比不断上升,从而产生科创企业发展的链式效应和集群效应,最终量变引发质变,促使新兴产业不断形成。

科技创业可以推动传统产业实现新发展。在科创经济时代,产业升级越来越依赖于科技创业等生产要素的重新配置,传统的经济增长方式即简单依赖增加资源要素投入已不能提高资源的使用效率和产出效率,更不能增强技术的扩散效应。(30)李湛、杜尔玏、殷林森等: 《科技创业经济发展理论的构建与研究》,《上海经济》2018年第6期,第69—81页。因此,传统产业也要通过产学研合作、技术转移、科技成果转化、科技创业等,实现产业的改造和提升,以获得新的发展。

(三) 科技创业带动创业风险投资发展

风险投资是投资高风险、高收益、高成长性企业的专业型权益资本,是紧随科技创业的需要而发展起来的一种新型投融资方式。创业风险投资注重于投资初创期和成长期企业,这些企业往往因风险较高而不受传统融资渠道青睐,但其高成长、高收益的特点却正符合创业风险投资的需要,创业风险投资因而成为科技创业发展的推动力。海外的微软、英特尔、IBM、苹果等巨头,国内的华为、阿里巴巴、腾讯、百度、搜狐等大型企业,在创业初期均获得过风险资本的投资和支持。

科创企业在吸收风险资本后的迅速发展进一步促进新兴产业发展和产业结构提升,从而推动经济实现高质量发展。与此同时,科创企业也带给风险资本快速发展的机会,成功的科创企业为风险资本带来丰厚的收益,对资本市场和私募股权市场产生了极大的正向示范效应,从而激发更多资本投资者的投资热情。

科创企业与风险资本之间相互促进,从而使得金融资本促进经济增长、实现资源优化配置的作用得到发挥。而且,创业风险投资机构获得高回报,其实也意味着为市场甄别了一批具有高发展潜力和价值的科创企业。

(四) 科技创业引导资源需求与消费需求

科技创业一开始最需要的就是资源要素的投入,这种投入既包括有形资源,也包括无形资源,既包括物资资源,也包括人力资源,具体涵盖原材料、设备、场地、人力、知识、技术、管理、信息等,由此推动大量的资源需求与消费需求,而这些需求必然导致相关产业的生产扩张与就业扩大。

从企业经营者角度来看,科技创业必然产生要素需求。要创建一个新企业,就必须要有具备企业家精神的创业者、新技术、新产品、场地、资金和材料等生产要素,并进行试错优化组合,其产生的要素投入需求会大大促进经济的增长。创业企业在形成过程中,会产生对上游企业的各种配套需求,尤其是科创企业对配套服务和原材料的要求更高,一定程度上促进了上游企业产品的科技含量上升以及服务的提升。

从企业员工角度来看,科技创业必然产生就业需求。科技创业创造新的就业岗位,吸收大量新的就业人员。这些新加入人员需要具备新知识和新技能,并将在工作中学到更多的新知识、更前沿的生产技术,(31)张车伟、王博雅、高文书: 《创新经济对就业的冲击与应对研究》,《中国人口科学》2017年第5期,第2—11页。这将带来整个行业和社会的技术水平提高,并优化劳动力的技术结构。

从企业客户角度来看,科技创业引领新的消费需求。科创企业在判断未来社会发展趋势与社会需求趋势的基础上,推出注重挖掘潜在消费需求的创新产品,通过技术创新激发消费者的消费欲望,甚至促使消费者的消费理念与消费方式发生变革,即通过改变供给结构引领需求变革、培育新消费,并使得新消费市场很快成长并成熟起来。

(五) 科技创业促进供给侧结构性改革

推进“供给侧结构性改革”是我国当前重要的经济发展战略,是我国政府适应和引领经济发展新常态的重大决策和重大创新,是不断总结改革开放以来经济发展中的经验教训以及面对世界大变局与竞争新形势的主动选择。

科技创业可促进供给侧结构性改革。创新带来经济循环发展中的经济循环流转过程调整,这种调整就是创新的发生,也正是科创企业通过不断发展带来供给侧结构性变化的特征。此外,加快建设全国统一大市场,也是为了促进要素资源在更大范围内畅通流动,实现要素的有效配置,解决资源错配、结构扭曲等不利于创新发展的问题,坚持创新驱动发展,培育大批科技创业企业,从而进一步推进供给侧结构性改革。

四、 进一步推动科技创业以促进要素市场化配置的对策建议

科技创业是一种新的要素资源配置方式,相对于传统方式,科技创业属于要素市场化配置机制且对其更为适应。科技创业改变了现有的产业结构,实现边际收益递增,将技术创新推向更高阶段,发展创新型经济,从而持续推动经济增长。因此科技创业是我国经济保持可持续增长的根本动力,科创经济是我国当今时代最重要的经济发展模式。

欲进一步推动科技创业发展,加快技术创新和技术扩散,优化要素资源配置,深化社会分工,实现创新型经济,就必须充分认识科技创业在经济发展中的重要性,正确理解科技创业对要素市场化配置和经济增长的作用机理,全社会应努力创造条件,鼓励和支持各种科技创业活动。

(一) 加强风险投资等资本活动对科技创业的推动

融资是科技创业的瓶颈环节,但传统融资方式受到制度化和风险规避等固有属性的制约,已无法适应和支持科技创业活动的资金需求,因此风险投资、私募基金、天使投资等新型融资方式伴随科技创业活动而产生,它们在推动科创企业高速成长的同时,亦给自身带来巨大收益。应加大风险投资等新型投融资方式对创业企业的推动作用,加速相关机制的研究与完善,鼓励社会资本参与科技创业的融资活动。

(二) 加强外部环境和平台设施对科技创业的支持

高新技术园区、孵化器、大学科技园、创业特区、研发公共平台等为科技创业提供了外部环境与平台支持,对科技创业和高新技术产业的发展起到了营造创业氛围、优化企业生态、延伸产业链条、推动产业聚集、促进技术溢出与扩散等重要作用。不过如何衡量这些作用、找到进一步优化创业外部环境的手段措施,还需要进一步深入研究。尤其是在创业成本日益高企的地区,如何降低创业成本,提供创业源动力,是政策制定者应该着力解决的问题。

(三) 加强科技创业政策的服务与支持

政策支持是科技创业的重要推动力量,可为科技创业提供基础条件和外部保障。政府可通过规划引导、项目推动、财政支持、税收减免、平台建设、环境优化、融资服务、政府采购、加大宣传等多种方法和措施对科技创业进行鼓励与推动,要大力发展“产学研一体化”的新型研发机构,同时也要更加重视中小企业创新创业活动在发展新经济中的作用。

(四) 全力保障科技创业的可持续发展

欲使科技创业成为推动经济可持续发展的动力,就必须保护科技创业活动的可持续发展,应当充分注意以下三点:

1． 创业者拥有创新技术或通过技术转移获得重要技术,离不开研发部门和技术市场的支持,因此科技创新创业服务业、功能型研发服务平台等基础设施非常重要。

2． 技术人员应该能够自由流动,应减少人员流动的人为障碍,鼓励高校和科研机构内具有高技术水平的人员参与创业,改变高校和科研机构唯论文论、唯课题论的倾向,将科技创业作为衡量科研人员专业水平的重要依据之一。

3． 充分保障科技创业资金的供给。资金是科技创业常遇到的一大瓶颈,目前科创企业获得的私募和风投基金投资仍然不够充分,科技创业融资一直是社会融资中最薄弱的一环,必须解决科技创业的融资难问题,可设立支持科技创业活动的政策性银行,鼓励其进行股权和债权投资,或根据科创企业的不同发展阶段、不同成长特性、不同风险属性进行投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