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活在别处

杨志艳

我们心心念念的好风景，往往不是在别处，而就在身边。

下班路上，一股清纯而淡雅的花香扑面而来。循香望去，邻居家阳台上的栀子已如矜持的少女般娇羞地盛开。

面容姣好的女主人正在给栀子花浇水，她一袭白裙，婀娜多姿的温婉模样正好与花朵相得益彰。

他关门进屋，习惯性地打开电视等妻子做饭，脑海中却不断回想清丽的栀子花和如栀子花般亭亭玉立的女邻居。

再转眼看自己的妻子，一天到晚素面朝天，烧的那几个家常菜，就跟她的长相一样平淡无奇。他忍不住感叹：为什么赏心悦目的风景总是在别人家？

吃完饭，他觉得室内空气沉闷，于是踱步到阳台去透透气。阳台上只有一盆常青树伫立在那儿，一年四季。于是，他迅速在心中做了一个决定。

翌日，他便去了花卉市场，面对眼花缭乱的花花草草，无比专一笃定。他小心翼翼地把栀子花抱在怀里，就像是搬回了一份绝世的甜蜜。

没过几天，花盆里第一朵栀子花便张开了素白的“翅膀”，像一只骄傲的“白天鹅”昂首挺胸，并且企图去催开另一朵还在沉睡的花骨朵。

又过了两天，栀子花陆陆续续地开了，柔软而洁白的花瓣簇拥在一起，把醇厚的白渲染得雅致而又清新脱俗。这朵即将凋谢，另一朵正蓄力绽放。

花离得如此之近，他才蓦然发现栀子花香馥郁弥久。“栀子花开六瓣头”，花朵粗粗大大，色白，近蒂处微绿，香气简直有点儿叫人受不了。

也正因为如此，栀子花为文雅人不取。他不是文人，就喜好这大胆的美、浓郁的香。

一日，他正在家里喝咖啡，突然听见有人敲门。打开一看，正好迎上了女邻居一张笑脸，还没等他开口，她就说：“大哥，您家栀子花养得真好，而我家栀子花的叶子正在一点点地变黄，所以专门来请教。”他热情地邀请她坐下，正不知该如何传授秘籍时，妻子已经落落大方地进来了。

她一边沏茶，一边缓缓地说：“栀子花喜欢阳光，要多浇水。”女邻居紧接着说：“我们家阳台跟您家的一样，光线充沛，再说我也没少浇水呀！”

她的话音刚落，妻子又从角落里拿出来一瓶营养液，笑着说：“栀子花还得时不时喝点儿‘饮料。”

女邻居乐开了花，高兴地掏出手机拍营养液，说是要按图索骥，买瓶一模一样的“栀子花饮料”回来。一边拍照，她不经意间补了一句：“不瞒您说，我家阳台花多，那是因为我买得勤。我喜欢花，但不擅长养花，养着养着就死了，于是只好又去买一些回来。”

原来，自家妻子才是真正的“护花使者”啊！

邻居家阳台上一直姹紫嫣红、赏心悦目的秘密公开了，他震惊、意外，也有莫名的羞赧。

再次打量女邻居，他发现她也并非“沉鱼落雁之容，闭月羞花之貌”，只不过是涂脂抹粉，精心打扮，远观的确令人心动。

去掉滤镜后，她好像还没有妻子好看呢！

可能生活就是这样，如同卞之琳在《断章》里说的：“你站在桥上看風景，看风景的人在楼上看你，明月装饰了你的窗子，你装饰了别人的梦。”

别人的生活是我们的风景，我们眼里不那么如意的生活同样是别人眼里的风景。

别人不一定懂得我们的快乐和幸福，同样，我们以为的锦绣绚烂或许只是想象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