试析《申报》对刘曼卿三次入藏（1929—1940年）的报道

张傲 袁爱中

摘要：作为近代中国报刊行业的翘楚，《申报》对刘曼卿三次入藏活动进行了长期且详细的追踪报道：第一次是自请入藏，受命轺征；第二次系委派入藏，调解康藏纠纷；第三次是再赴康藏，抗日宣慰。《申报》对刘曼卿三次入藏活动的报道，塑造了一位不畏艰险、才华横溢、维护团结的边地钦差、爱国志士、巾帼女杰形象。

关键词：刘曼卿；《申报》；入藏报道

中图分类号：G219.29文献标识码：A文章编号：2095-6916（2023）13-0022-04

An Analysis of Shun Paos Reports of

Liu Manqings Three Visits to Tibet （1929-1940）

Zhang AoYuan Aizhong

（School of Journalism and Communication， Xizang Minzu University， Xianyang， 712000）

Abstract： As the leading newspaper in modern China， Shun Pao made lengthy and detailed reports on Liu Manqings three trips to Tibet： the first one was a self-invited trip to Tibet on which he was ordered to levy taxes; the second was a commissioned trip to mediate a dispute between Kham and Tibet; and the third one was another trip to Kham and Tibet to fight against the Japanese Aggression and to promote political orders and appease the people.The report on Liu Manqings three trips to Tibet portrayed her as an imperial envoy to the border territories， a patriot and a heroine who was fearless of difficulties and dangers， full of wit， and committed to maintaining national unity.

Keywords： Liu Manqing; Shun Pao; report of the Tibet visit

刘曼卿（1906—1942年），出生于拉萨，毕业于北京国立师范学校，通晓藏语、英语等多种语言。她于1929年任国民政府文官处一等书记官，同年7月经自荐后，受命出使西藏。1930年3月和5月，她两次与十三世达赖喇嘛土登嘉措见面交谈。同年8月她返回南京，参与成立中国边疆学会。1931年完成《康藏轺征》一书，并在南京参与成立康藏旅京同乡抗日救国会，发表《告全国同胞书》。1938年在重庆成立西康民众慰劳前线将士代表团，出任团长。1939年率中央慰问团一行赴西藏宣传抗战工作。1940年撰写《西藏纪行》。1942年9月刘曼卿因病逝世，终年36岁。

作为近代中国报刊行业翘楚的《申报》原名《申江新报》，1872年4月30日（清同治十一年三月二十三日）由英商美查同伍华特、普莱亚、麦洛基在上海合资创办，1949年5月27日停刊，是近代中国发行时间最久、具有广泛社会影响的报纸，同时也是中国现代报纸开端的标志。它前后总计经营了77年，历经晚清、北洋政府、国民政府三个时代，共出版27 000余期，出版时间之长，影响范围广泛，是同时期其他报纸难以企及的，在中国新闻史和社会史研究上都占有重要地位，被人称为研究中国近现代史的“百科全书”。《申报》对刘曼卿三次入藏活动进行了长期且详细的追踪报道，本文现就此作一分析。

一、《申报》对刘曼卿三次入藏的报道

（一）第一次入藏：自请入藏，受命轺征

南京国民政府成立后注重改善中央与西藏地方的关系，开始考虑如何解决边疆问题。在国民政府就职的刘曼卿向文官处提出赴藏申请，立志到康藏调查其现状。1929年6月20日，文官处正式批准了刘曼卿的申请，派遣她为西藏调查员入藏公干。

《申报》对刘曼卿的大篇幅报道就是从她被聘为西藏调查员，准备入藏调查开始的，最早的一条报道就是国民政府为其分发入藏调查的旅费。这篇名为《国府派员赴藏》的消息写道：“（南京）国府派刘曼卿赴西藏公干，财部发旅费五千元。（二十八日专电）。”［1］据该篇报道，刘曼卿是以国民政府官员的身份入藏工作，并获得了财部的资金支持。

在收到国民政府的赴藏公文和路费后，刘曼卿一行开始准备，1929年7月从南京出發，经上海、重庆、成都后到巴塘、江卡、昌都等地，1930年2月到达拉萨。对此，《申报》刊发了《调查边务之刘曼卿行抵拉萨》的报道：“顷据西康消息，国府书记刘曼卿女士，前奉命派赴西藏调查，于上年首途经由巴安进藏，行至离巴二百里地方时，被藏番阻止，几经交涉，始获通过。现已于四月十二日行抵拉萨，达赖喇嘛极表欢迎。闻刘女士并将亲赴喜马拉雅山东口，调查尼泊尔犯藏之详情，以一弱女子而至极边、为国勤劳，诚破天荒之举也。”［2］从这篇报道中我们可以了解到刘曼卿入藏过程中被藏番阻止，历经重重险阻，终于到达拉萨。

1930年3月28日和5月25日，刘曼卿与十三世达赖喇嘛土登嘉措进行了两次会谈，双方交换了处理西藏地方与中央政府的关系意见，土登嘉措同意并表示西藏是中国不可分割的一部分，藏族是中华民族的重要组成部分，民族团结是国家和西藏人民之幸，同时表明内向之决心已定。刘曼卿与嘎厦（清代到新中国初期西藏地方官署名，即原西藏地方政府。编者注）上层代表广泛交流，团结各方政治势力，尊重西藏地方的宗教信仰，多次拜访三大寺并念经和敬香。

1930年6月，刘曼卿一行开始返程。1930年7月，刘曼卿经过印度返回南京。《申报》在《中央与国府之纪念周》的报道中写道：“本府职员刘曼卿女士去年由京出发，经西康入藏途中抱病，并且遇着不少困难，抵藏后与达赖喇嘛及藏中各要人相见，而达赖喇嘛等对于中央情形因之愈加明了。此次刘女士取道印度，上星期回。”［3］这篇报道简练概括了刘曼卿入藏的艰难过程，抵藏后的活动以及她此次入藏调查的积极影响。

刘曼卿此次赴藏调查成果颇丰，促进了十三世达赖喇输诚中央意愿的实现，在中央政府和西藏地方政府之间起到了重要的沟通作用，获得了国民政府的肯定与褒奖。

（二）第二次入藏：委派入藏，调解纠纷

1932年开始，康藏纠纷逐渐扩大，因此南京国民政府在1932年委派刘曼卿作为西康特派调查员，再次进入西藏沟通。1932年5月21日，刘曼卿从南京出发，经过香港、云南，于8月底抵达滇藏边界。

由于此时正值川藏战争，故刘曼卿只能通过当地政府渠道与达赖喇嘛联络。达赖喇嘛派代表于1933年4月约见刘曼卿，表示会尽全力制止战争，并将刘曼卿所携带的礼品带回拉萨。十三世达赖喇嘛在信中明确表示了对汉藏之间的信任和亲善，这令刘曼卿非常激动，但由于受当地战事的影响，她未能再赴拉萨与达赖喇嘛见面，随即返回南京复命。

相比于刘曼卿的第一次入藏和第三次入藏，学界对刘曼卿第二次入藏的研究有所忽视例如在喜饶尼玛的《近代赴藏的第一位“女钦差”刘曼卿》中，把刘曼卿抗日宣慰的第三次入藏，当成是她的第二次入藏，直接忽视了她为调节康藏纠纷而进行的第二次入藏；《西藏民族学院学报》（哲学社会科学版）2012年第2-6期所刊的刘曼卿《西藏纪行》的摘要部分，也只提到了刘曼卿的第一次入藏和第三次入藏。。通过阅读《申报》对刘曼卿第二次入藏的报道，可以发现，《申报》并未忽视对刘曼卿第二次入藏事件的报道，留下了记录这段历史的珍贵史料。

首先，从入藏身份来看，《申报》在1931年6月4日刊载的《刘曼卿女士今日来沪》报道中写道：“康藏年来迭起纠纷，中央虽派员前往调停，但近日报纸犹时有藏军进攻西康之记载。达赖事事依顺英国，不啻为英属地国。俯因垂念边民，急欲明了真相，以便相机应付，庶大好藏地不至转入英手。故特委国府职员刘曼卿女士为西藏考察专员……”［4］据此篇报道，刘曼卿第二次入藏的身份是国民政府特派员。

其次，从入藏目的来看，1932年6月10日，《申报》登载的《刘曼卿昨晚乘轮赴港边疆团体之祖饯沪江大学之讲演》中有两处点明了刘曼卿第二次入藏的目的，第一处是在文章开头中写道：“国民政府康藏委员刘曼卿女士，最近受国府任为康藏调查专员，于昨晚乘法邮船，今晨出口，赴香港转道安南，由云南伊西再转巴塘，赴西藏从事调查康藏近状，并宣达国府发展康藏文化实业计划，定期两年后回沪。”另一处引用刘曼卿本人的话：“……余此次重赴康藏之任务，系受中央调查康藏近状，并宣达此间之文化于康藏，因余系藏人较能明白康藏情形也，唯本人学识浅薄还须诸位随时指导……”［5］这篇报道明确指出了刘曼卿第二次入藏目的是调解康藏纠纷，调查康藏现状。

最后，从入藏结果来看，1932年6月10日《申报》刊文《刘曼卿昨晚乘轮赴港边疆团体之祖饯沪江大学之讲演》：“……故此次刘女士之行，实负有贯通民族情感之重大责任也。”［5］可见《申报》对刘曼卿第二次入藏的意义给予了充分肯定。虽然刘曼卿没有踏上西藏土地，但是她见到了十三世达赖的特使并得到了对于康藏冲突的积极回应，所携带的礼物被转交，她返京不久康藏冲突即和平结束，刘曼卿虽没有直接进藏，却以间接的方式达到了此行的目的，因此可以称作第二次入藏。

（三）再赴康藏，抗日宣慰

1937年11月，刘曼卿成立康藏民众抗战赴难宣传团，号召康藏民众参与抗日救国运动。1938年10月，康藏民众抗战赴难宣传团决定入藏宣慰救济。1938年12月上旬，慰问团从重庆出发，分两路前往西藏。

1939年2月2日，刘曼卿一行到达拉萨。以刘曼卿为首的康藏助战宣传团广泛接触了拉萨上层集团成员、西藏僧俗民众，向他们介绍抗战情况和国家政策。通过刘曼卿等人的宣讲，增进了西藏地方政府对于抗战的了解和支持，提高了拉萨僧俗各界对抗战情形的关注度，增强了西藏人民对抗日救国的认识。刘曼卿此次入藏宣传，传达了中华民族抗日救国的坚定信念，对于西南地区各民族团结一致抗日具有积极的影响，取得了良好的宣传效果。相关工作结束后，宣传团于1939年9月16日到达云南丽江。

《申报》对刘曼卿的此次入藏活动也进行了报道，1940年1月14日，《申报》刊文《拉萨日趋现代化》：“西藏助战宣传团领袖刘曼卿女士，在藏旅行十三个月后顷返抵此间，今日曾谈及拉萨现代化事。女士携来战士慰劳品如衣服等物及对抗战表示同情之函件。团员一人在来渝途中失足落于峭岩下因以殒生。女士曰，拉萨向极守旧，但今已设有电力厂与模范小学各一所矣。且有数点大类北平之状况，藏地妇女现有用舶来化妆品者。拉萨且开映电影，其视频多属英制，有时亦映华片，最近有片描写华军在绥东作战情形。藏地佛寺近多诵经超度中国阵亡官兵，并常祈祷中国最后胜利，藏人对抗战国甚表同情也。”［6］

根據《申报》对刘曼卿第三次入藏的报道，以刘曼卿为首的康藏助战宣传团通过展览抗战画报、进行抗战演讲、放映抗战电影等方式在西藏进行抗战宣传，同时该篇报道对电影等现代化产品进入西藏的实况进行了描述，留下了关于刘曼卿第三次进入西藏的基本史实和相关实况，是了解有关历史的基本史料。

二、《申报》对刘曼卿的形象塑造

（一）边地钦差，不畏艰险

西藏地理、人文环境复杂，在交通不便且战乱不断的年代，刘曼卿作为一个年仅二十三岁的年轻女子，不顾自身安危，自愿申请入藏。《申报》在1930年6月2日刊载的《调查边务之刘曼卿行抵拉萨》的报道中写道：“……闻刘女士并将亲赴喜马拉雅山东口，调查尼泊尔犯藏之详情，以一弱女子而至极边、为国勤劳，诚破天荒之举也。”［2］1931年6月7日《申报》刊文《沪江大学邀请刘曼卿女士讲演》中引用刘曼卿的话：“盖西藏气候剧寒，山岭雪深丈余，道途崎岖，盗匪遍处，所历艰险不知心几，然以使命所在，虽经挫折不敢中辍，幸得行抵拉萨，参见达赖活佛，宣传中央德旨，结果尚称圆满。”

由上述报道来看，《申报》将刘曼卿不畏艰险、视死如归的边地女钦差形象展现在读者面前，体现了刘曼卿为了家国大业，把个人的生死置之度外的高尚情操，同时展现了她立志为国效力，致力于考察西藏，沟通汉藏关系的雄心壮志。

（二）爱国志士，巾帼女杰

作为一个坚定的爱国者，面对国内日益严峻的抗战形势，刘曼卿组织了康藏民众抗战赴难宣传团，号召康藏民众参与抗日救国运动。她将自己的一生都奉献给了祖国的边疆事业，是当之无愧的巾帼女杰。

《申报》1931年6月4日刊载的《刘曼卿女士今日来沪》的报道中写道：“刘女士奉命之后，毫无难色且不带随员，衔命单骑，入藏宣慰中央旨意，以一弱女子万里西去深入不毛之境，可谓巾帼中不可多得之女英雄。故中外各报皆纷载其事。海上各界女士景慕刘女士壮志者，不知凡几。”［4］对刘曼卿给予极高的评价，赞誉她为“巾帼中不可多得之女英雄”。

（三）才华横溢，维护团结

1930年8月31日《申报》刊文《申报图画特刊  西藏之宣慰》：“……女士生于拉藏，精于藏語藏文，……女士此行驰驱万里，荏苒经年，为国益劳，成绩极佳……”［7］这篇报道直接向我们展示了刘曼卿的语言天赋。从《申报》对她三次入藏的报道中可以看出，刘曼卿凭借自己的智慧和他人援助，克服重重困难，顺利入藏宣慰，体现了她过人的胆识和才华。

刘曼卿三次入藏，对维护民族团结，沟通中央与西藏的关系起到了重要作用。《申报》在1932年6月10日一篇名为《刘曼卿昨晚乘轮赴港边疆团体之祖饯沪江大学之讲演》的报道中写道：“康藏僻处边陲，与内地殊形隔阂，故此次刘女士之行，实负有贯通民族情感之重大责任也。”［5］说明刘曼卿的入藏调查活动具有贯通民族情感的重大责任，这是她致力于维护民族团结，勇担重任的体现。

刘曼卿为维护祖国统一，给中华边疆政治史留下了不可磨灭的印迹。《申报》报道中的刘曼卿，是一位拥护祖国统一、维护民族团结的爱国主义斗士，是民国时期中央政府与西藏关系史上极具积极作用的传奇人物。

三、结语

目前国内外学界对于刘曼卿三次入藏的研究大部分是从史学及民族学角度出发。本文从新闻传播的视角切入，以探究报刊对于边疆治理、民族认同等问题的态度，通过分析《申报》对刘曼卿三次入藏的追踪报道，将媒介在当时的特定历史环境下如何讲述和延续西藏的社会关系展现出来，这是研究方向上的创新。

通过阅读《申报》对刘曼卿入藏事件的系列报道，可以清晰地感受到刘曼卿不畏艰险，视死如归维护祖国统一和民族团结的雄心壮志。《申报》通过对刘曼卿三次进藏事件的报道，使她的事迹得以呈现世人，也使得她维护民族团结的精神得以流传，这也启示着我们应该具有刘曼卿那样的精神和视野，维护和珍视民族团结，为国家繁荣和中华民族伟大复兴贡献绵薄之力。

参考文献：

［1］国府派员赴藏［N］.申报，1929-06-29（8）.

［2］调查边务之刘曼卿行抵拉萨［N］.申报，1930-06-02（11）.

［3］中央与国府之纪念周［N］.申报，1930-07-29（8）.

［4］刘曼卿女士今日来沪［N］.申报，1931-06-04（15）.

［5］刘曼卿昨晚乘轮赴港边疆团体之祖饯沪江大学之讲演［N］.申报，1932-06-10（14）.

［6］拉萨日趋现代化［N］.申报，1940-01-14（3）.

［7］申报图画特刊  西藏之宣慰［N］.申报，1930-08-31（3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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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喜饶尼玛.近代赴藏的第一位“女钦差”刘曼卿［J］.炎黄春秋，2021（3）：82-8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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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叶小琴.论吴忠信对刘曼卿使藏的评价及其缘由［J］.西藏民族大学学报（哲学社会科学版），2015（6）：57-61，15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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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丁小文.国民政府使藏“女钦差”刘曼卿［J］.民国春秋，1995（5）：35-37.

作者简介：张傲（1998—），女，汉族，河北邯郸人，单位为西藏民族大学新闻与传播学院，研究方向为少数民族文化传播。

袁爱中（1969—），女，回族，河南郑州人，西藏民族大学新闻与传播学院教授，研究方向为少数民族文化传播。

（责任编辑：朱希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