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活的细节

邵暄迪

父亲似乎离我的生活越来越远。

每个傍晚，我沉入梦乡时，父亲仍未归来；每个周末，我终于有几分闲暇时，父亲仍在电脑前工作。我们如同行驶在不同时光河流的摆渡人，只偶尔在渡口碰面。

那天天色半曛，透着冷冷的灰。地上铺着昨晚下的雪，泛着星星点点的蓝色光辉。我出来得比往常早，看见父亲在荧光色雪地里揭车衣，他一步一陷，褶皱的裤脚被打湿又很快冻硬。车衣上的雪毫不留情地侵蚀着他的皮肤，被体温融化成水。风打在沾了水的手上，刺痛着肌骨。他不得不揭一会儿就把手伸进大衣口袋里暖和一下。他弯腰站在雪地里，如同车旁边的树，坚强着，挺立着。他将揭下来的车衣卷起叠好，抱在怀里，喘着气将他塞进后备厢。每到这时，父亲已沾染一身晨光，留下一地斑驳脚印。

我这才想起，其实这个时候他本可以躺在温暖的被窝儿里，抑或慢悠悠吃一顿早饭，打起精神好面对一天冗杂的工作。他面对的应该是牛奶上蒸腾的热气，而不是迅速凝结在空气里的呼吸。父亲的身影在我眼前的光影中晃动，让我心中钝痛，嗓子里似长出一根羽毛，痒得发疼，却被我狠狠咽下。原来，父亲一直在我的生活里，只是我忽略了那点儿细节，那些父爱。

父親还未热好车，见我走来，朝我抱歉地笑笑。我装作不经意地笑了：“老爸，你真棒！”我比了一个胜利的手势。他也释怀地笑了，但我分明瞧见他的笑容是那么明亮，照亮了整片天空。

后来，在一些晦涩的大题下，凭空出现了许多思路。母亲说，那是父亲工作后写的，他希望能在不能陪伴的日子里，以笔墨代面，站在我生活的不远处。

假如生活是一首歌，那么父爱便是其中的主旋律—看似可有可无，却十分重要，甚至无处不在。父爱是沉默的，它不像母爱那样体贴，也不像友爱那般美丽，可它同样温暖着你。

父亲，我们已不在同一舟上摆渡时光的河流，但你一直漂流在我身边，推波助澜，默默守望。任岁月老去，唯有父爱不老，您仍存在于我的生活，陪伴在我生活的细节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