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亮曾把我照亮（外四首）

高宇

月光掉下来的时候  大地接住了它

我站在黑夜的影子里

向外面张望  绿叶植物清冷

泥土尚有温暖

很难说众生万物是平等的

我走出阴影的时候

月光停留在皮肤的表面

遥远的事物从不缺乏渗透力

月亮也曾照在河堤边

那时候  祖母用芦席裹住了孩子

只是白色过于寒冷

成为那只在落日中起飞的白琵鹭

在这个年纪  我跟你一样

离别故乡  求学  赴试

经年不归  拥有理想

光宗耀祖不是你的本意

官拜议郎不是你的追求

至于奉旨招婿  也不是你的薄情

思潮推着你上升

像纸灰  轻飘飘的

故乡和亲人成了你的泡影

大地的皱纹  在远处延伸

终究会在途中相遇

只是留得清冷孤坟在

每一句越剧唱腔都在减损我

这并不长久的人生

给自己找个宽广的出口

就不如将时间击碎

那就逃吧  逃到沉湖的芦苇中

成为那只在落日中起飞的白琵鹭

喜欢你的眼睛如溪流

喜欢你的眼睛如溪流

万物在你眼中蔓生

在你的叙述中  我一直思考

如何把谷物酿得甘醇

你本身就是一条大河

每当追求真爱和自由时

那起伏的脉搏  其实就是你的一条支流

禾本植物从不把饱满看成收获

总要从生活中寻找积极的一面吧

比如  支流边点篝火的村落

东去的流水也从不把大海视为归宿

总要从生活中寻找积极的一面吧

比如  支流上泛起的浪花

家乡的麦地

五月  家乡消泗的麦地

缠着万千暖黄的光芒

絮絮耳语  打破土壤的缄默

母亲讲述割麦的趣事

“麦子放入衣袖中  它會向上爬”

从南到北

逐渐成熟的麦子

在不会完结的世界里

向另一种形式转变

我们在麦地里相互拥抱

我们爱过又相互遗忘

我们的爱

如同麦芒儿对针尖儿

致稻谷

晴带雨伞  饱带饥粮

这是外公对我的警示

在持久而漫长的等待中

我用缄默来契合他的思想

如同江汉平原的稻谷

秉守着生命生长的戒律

努力而笨拙地弯下腰

“面朝黄土背朝天”

一边享受丰收和喜悦

一边承受思念和孤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