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林
一
满桌桌酒菜满家家人
咱今天唱曲唱到个明
……
远处,一个瘦消的中年男人哼着晋北山曲向河沟村走来。从声音里就可断定男人小巧玲珑,干净利索。那声音让人一听歌者就沉浸在幸福中。
那是河沟村能哼几句山曲的苟老大。苟老大为老大是苟家世代单传,父母期盼为苟老大再生个弟弟而为他起的虚名,实则他是独苗。苟老大从小不出语,唯独遗传了他父亲的基因,孤芳自赏,爱好哼个山曲。河沟村文艺宣传队曾邀他唱山曲,说死说活不敢唱。用当地人的话那叫推不出獾门。今天,他抗着锄头,一路又哼着山曲赶到家给妻子换换丟了个笑脸就上炕吃起了午饭。
这半年来,一桩喜事让苟家一直沉于幸福中。
几辈辈下来,苟家做梦都想在河沟村找座靠山,以改变改变苟家世代单门独户,受人挤兑的局面。于是半年前找人说合将大女儿玲玲许婚给老支书的三儿子喜林。苟家大女儿年方十八岁。出落的虽说不是河沟村的村花,也是数一数二的美女。要个儿有个儿,要人样有人样儿,再加上苟家世代忠厚老实,老支书一口应下了这门婚事。
苟家和老支书魏家结下了亲,在村院中一跃成皇家嫡亲,一时人们另眼看待的苟家在河沟村平步青云,跃居贵族。就连一贯小瞧苟家的光棍五保户钱大财都出出进进对苟家改变了脸色,几乎有种点头哈腰,打躬作揖的姿样。本来嘛,苟家在河沟村从立宗那天起就一直是单门独户,那叫当院立杆杖——一根。连苟老大家下一代虽然有了发展,还是两个女儿。因此,苟家祖世在河沟村已经留下了门户小,受歧视的世俗。苟老大想着法儿在他这一代壮大门户。这不,苟魏两家结为“皇亲”,是苟家八辈祖宗积了德。既有靠山,又壮门户。
看着门户的提升,家庭的幸福,让苟老大这个把喜怒哀乐一贯写在脸上的男人一直沉浸在亢奋中。多少天来他不管多累多忙,在劳动往返的路上总要哼唱几句山曲。他的山曲把本来也沉淹在亢奮中的家庭带到了幸福的乐园。
二
“唉!倒了八辈子霉,天生他妈点穷命”。
“当啷”一声,苟老大边骂骂咧咧,边将镰刀扔在草房地上,然后进了正西房“巴嗒”“巴嗒”气呼呼抽起了汗烟。苟老大一家都知道这是因为啥。原来在中秋节前公社给了河沟村一名推荐上大学的指标,老支书三儿喜林首中条件。过了中秋节没几天喜林就赴省城上了煤校。这对河沟村又出了一名人才是好事,对魏家也是好事,可对苟老大家是件扎心事。喜林上煤校一走,村院中七嘴八舌说啥的都有。
“上煤校那就是国家的人了,毕业后吃皇粮挣工资,自己脱了农衣,还能套件农皮?”
“就是嘛!放上我也的娶个城市妞儿。”
“呀!苟家这门亲事怕是迟早的吹了!”这是按常理分析的人们在议论。
最可恶的是一些狗眼看人低的人借机欺负弱者。
“哼!他苟家怕是天生点吃X的命。”
还有些娘儿们叽叽喳喳咬耳朵,用一种嗤之以鼻的表情表达出瞧不起的样子。
苟老大的邻居张嫂不这样说。张嫂那是村里有了名的既讲理又有觉悟的“扑妇“,那里不平,那有她,连村里的“旗杆“都让她三分。特别是对单门独户,长期受人欺视的苟家,她们相处的像一家人,在村院中经常替苟家报不平。这不,眼下人们又把苟家当笑料,咬舌根没完,就像苟家欠了她们啥债没还。张嫂听了就气不打一处来。本来苟家因为大女儿的婚事够糟心的了,她们还在苟家伤口上专洒盐。张嫂想,这人们咸吃萝卜淡操心,怎就没一点人性和暖心,谁弱势就总捏住不放。越想越气,一大早站在大街上骂大街,替苟家出气:“咔有些不进眼人吃饱撑的,苟家的事与你家有半毛钱的关系了?苟家惹下你X空了?……“
那些嚼舌根的听见张嫂又出面了都像缩头乌龟,大气不敢出。其实张嫂替苟家出气一来专助弱势群体,二来想唤醒老乡们要拥有一种抱团取暖精神,不应该相互踩踏。
再看看苟家,打从未婚女婿上了煤校,全家老小如坐针毯,担心的心理充斥着昼夜。苟老大和妻子换换尽管使尽法儿让女儿玲玲三天一书五天一信,缠着喜林,但那信除了开始见到一封回音,之后所有去信如石沉大海,杳无音讯。越没音讯苟家越担心。常言道:怕处有鬼,就在村院中议论风波未止,秋收还没结束,苟家就收到了一道退婚令。老支书三儿子喜林以年龄小影响上学为名提出了退婚。苟家虽说是早已料到的事,但就像被人当头打了一棍,晕头转向,不知所措。先是全家报不平生大气,后是妻子换换和女儿玲玲哭泣,继而想出了打官司告状。
“一没结婚,二没上床,打的啥官司?再说了强扭的瓜不甜,就算把住了人家这辈子哇能熬出个好日子?快算了,咱又不是嫁不出去了。”
还是隔壁的张嫂听的苟家整天哭几擦泪的,走进苟家一顿劝和打消了苟家的想法。张嫂早晨在大街骂完不平,晚上又到苟家化解了邪念,送去了温暖,在这个冰冷的时刻让苟家真正感到了真情。
可苟老大怎么着再没哼出半句山曲来。一连半个月他还是无法从这件事里走出来,在外面不敢多言,回家天天碎盆打碗,跟老天爷生气,给老婆孩子放脸。这半月来,苟老大的女儿玲玲更是熬不出的日子,几天下来饭不香觉不眠,原来俊秀的脸蛋变成了黄瓜,又瘦又长。这不,正好苟老大今天在街方又听人们在咬舌根,一回家把气撒在了镰刀和烟袋上。不过今天的玲玲打从张嫂劝和完大变了样,一改往日的哭相,振作起精神走到父亲苟老大面前“爹,你就别这样了,王八不要王七还要了,我又不是嫁不出去了。”
说罢拉着父亲,才进入了午餐。
三
河沟村座落在晋北的一个穷山沟里,它可以说在祖国的版图和人类历史长河中不如一粒微尘。河沟村的河沟没水,只有山洪暴发时,洪水咆哮,此时那才叫名符其实的河沟。
座落在半山腰的几十户河沟村老乡们祖祖辈辈经营着沟两面不足三百亩山坡坡地。苟老大一家在河沟村的日子就像老鼠吞了秤砣,总是压心压心的。用文字那叫活的压抑。打从大女儿被老支书三儿子退婚后,苟家在村里刚刚树起一点形象却立马烟消云散,从此在人们眼里的苟家又恢复了往日那种篱下日子。
大女儿退婚后,苟老大一家除了参加生产队劳动几乎全都不出门。那个年代,村里家家都穷,他家更穷。不过虽说日子穷苦,苟老大和妻子换换挺和睦恩爱的。别人家的男人理个发都是进县城或镇上理发店找个专门剃头刮脸的,他家却不这样。每次都是换换用剪刀仔细地给他剪。这一度被传为佳话也成笑谈。“剃个头才几个钱,猫抓狗舔似的,参差不齐”。每当苟老大走在街上,人们总是习惯地看他的发型。那看法和嘲笑更加重了一种蔑歧视的色彩。蔑歧视归蔑歧视,这等待誉苟家在河沟村也吃惯了。那叫习以为常。但苟老大壮大家族树立苟家形象的思路一刻也没停,改革开放那年苟老大一天听窗户口上挂的那个小喇叭,那改革的春风吹进了他的耳朵。他认为这好政策是致富发财的好兆头。他心里想,在河沟村自己要想有地位必须先的富起来,这叫财大才能气粗。于是,苟老大一边天天听着广播,一边琢磨着怎能顺应了先富起来的政策?怎能自己先富起来?
爬过河沟村,翻过梁的不远处是条东西走向的国道,整天车来车往,东西往来的车流量日不下千趟。苟老大心想要是能给这些过客提供服务,利用他们做自己的生意,那肯定是门好买卖。他利用闲空儿先后顺着公路考察了三趟,发现在河沟村大约三十里外的赵家寨村南,也就是国道路经该村的道南有一家武姓的开了小糕馆,那业务才叫个好哩。他高兴极了,瞅准这个商机后回家开了个秘密会,决定自己要在河沟村北的公路旁也开个小吃店。只是妻子换换心有余悸“咱家没靠山,开了别让人割尾巴整治”。苟老大不怕,凡正这回豁出去了。
这已是包产到户的第二年春天了。他把二亩责任田让换换和大女儿经营着,自己在公路上先是盖了两间简易房开起了苟不理糕馆。在他的经营下,东来西往的大车司机总要在他这糕馆落脚,用当地人的话来说,那些司机进了苟不理糕馆,不屙点也的尿点。这半年下来,苟老大一算账,出奇地成了村里唯一的万元户。自己的糕馆不仅没被割尾巴,苟老大万没想到自己成了这年村里唯一敢想敢干的致富带头人。这翻身的日子让苟老大又一次处在亢奋的状态,糕馆每日结账后,他拿着盈余一出门总要哼唱几句:
桃花开了杏花白
攒下银钱就回来
……
苟老大是这样唱的,其实也是跟妻子换换这样约定的,他把每日的盈利总要按时交回家里。
苟老大家有了钱,在村里直起了腰杆,就连理发也换了剃头匠,经常名正言顺地到镇里或县城里,被老少爷们撞见,他们就开玩笑:“苟弟,这不是老婆给剪的吧”?说的苟老大不好意思,讪讪地苦笑着说:“唉,老哥那是老黄历了,那时候咱家穷啊!”
苟老大确实富了,那个年代在山沟里的万元户可是远近闻名,人人仰慕的大富户。苟老大祖宗几辈也没想过苟家会在河沟村出人头地成为至尊。苟老大没骄傲,他不仅把苟不理糕馆经营打点的风生水起,他利用开饭店的机会发现南来北往,东去西来的货车尽能带货。本地农副产品应有尽有,苟老大在經营好小饭店的同时又利用空地在上级部门的扶助下搞起了农副产品购销业务。不参假不做手脚,不缺斤短俩,苟老大以老为实,靠质量取胜,使自己的第二道生意干嘣嘎脆的源源不断地运往全国各地,大团结的票子雪花样飞来。第二年下来连饭店带农副产品让苟老大成为全镇手屈一指的首富。从此,苟老大扬眉吐气不是当年人们眼里的那个苟老大了。西装革履,气粗如牛,就连当年被人甩掉的苟家大女儿也成了人人仰慕的抢手货。苟老大每逢酒场上总要骄傲地喧染自己一番:“他娘的,我才服了古人的话,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俺苟家也有这一天啊!”
四
苟老大的家庭生活从穷苦不堪过上了富足的日子,在河沟村像变戏法儿似地改变了苟家的地位。苟老大成为晋北小县远近闻名的富户,致富带头人。二年下来,仅市、县乡发给的奖牌和胸前戴过的大红花就放了一柜顶。
苟老大随着腰板渐渐地挺起来,腰包渐渐地鼓起来,声誉渐渐地升起来,人也渐渐地飘起来了。村里曾今狗眼看人低的人,他眼皮撩都不想去撩一下。村里一些上了辈份的人问问,他用鼻子哼哼,那股富豪得势的架板,似乎是河沟村这庙放不下的神圣了。
随着个人的膨胀,男人有钱就变坏的铁律使很多男人无法逃得过。从小没见过大的苟老大不例外,他刚刚五十出头的那颗心在蠢蠢欲动。心里想前半辈是啥日子,自己偿够了,该自己在享受的舞台上登场了。那年正是电视剧《上海滩》在热播中。大上海的灯红酒绿令苟老大那颗火烧火燎的心,越来越上火。他就日夜琢磨着享受的法儿。不久,为了既能招揽客人,又能陪自己照料饭店,苟老大瞒着老婆换换招来两个女服务员。值得一提的是,一个是村里的半老徐娘,风骚成性,一个是小姑娘。其实那个风骚成性的半老徐娘早已是苟老大眼里盯出水的人了。来饭店一周后的一个夜里,苟老大与这个风骚女人一拍即合,就趁小姑娘下班回家钻进了苟老大的被窝。苟老大觉得有生以来的快感不压于和换换。也许那就是家菜不如野菜香吧。反正第二天一早他对着风骚女人那山曲哼个没完:
野雀雀垒窝口含柴,
咱二人相好多少回;
……
逗的那女人前仰后翻,更显风骚了。
那个年代,那种见不得人的男女苟且之事,很少见,那个放荡不羁的风骚女人走在村里,还不以为耻,反以为荣。不久邻里百舍就传出了苟老大和自家饭店那个半老徐娘的风流韵事。更令人可笑的是那风骚女人的男人,村里连哄带骗,且能掐会算的风水八字大仙也知道了这事。你猜怎么着?他照样笑呵呵地不闻不问。用他的话说就是:“管她和谁睡,把钱拿回家,人跑不了就行”。这样的宽宏大量,气的村院中人们直跺脚骂娘。苟老大妻子换换也知道了这事,贤惠懦弱的她没打闹,只是奉劝苟老大注意点。这时张嫂在街方人嘴里也知道了苟老大的事,毫不客气的对苟老大说:“有钱了,别走了样,小心让人戳脊梁”。
可苟老大看着风骚女人家夫的大度,妻子换换的宽容,不但没听张嫂和妻子的话,反而更加胆大妄为。他不仅和大仙的女人私通,他还秘密地饮鸩止渴,瞄上了店里的小服务员。只是他用山曲告诫自己:
山里的旋风出不了沟,
满肚肚的心思张不开口。
朽果子熬不出果丹皮,
时辰不到可别胡来。
他想着法儿对小姑娘百般体贴。立夏的后一天,把糕馆留给那个风骚女人一个人照料,苟老大骑着新买来的125摩托下了县城。其实,这是苟老大一手提前安排好的。先准给小姑娘一天假,同时约好去了县城给小姑娘买了两套漂亮的夏装。回到糕馆又借名给小姑娘提了百元工资。不谙世事的小姑娘上钩了。又是一个星期天的晚上,趁大仙老婆有事回家,小姑娘投进了苟老大的怀抱。当苟老大把她压在胯下,那种心满意足让苟老大早已丧失了斗志。什么糕馆。什么农副产品,再没有那种起午更睡半夜的勁了。整天贪懒地沉迷在女人中,出出进进兴奋地哼着不知那学来的那些山曲。
头茬韭菜鲜不鲜,
天天咱就过大年。
绿豆芽芽脆铮铮,
做梦都想着小亲亲。
久而久之,小姑娘成了苟老大发泄快感的工具。不久怀孕了,小姑娘不去流产要给他生孩子。苟老大才意识到这个姑娘会给自己招来麻烦。再后来,小姑娘的家长也知道了,人家威胁要去告他,最后乞求内里人说和赔了小姑娘一万元了事。
再说那个风骚女人,早已看出苟老大与小姑娘的风流事。但她是个风流成性的女人,才不管那闲事。要风骚女人的话来说那就是:他干他的,我干我的。那次苟老大领着小姑娘进县城买衣服她心底尽明,只是正中她的意。一天的业务自己收入囊中,苟老大回来一句话:“没业务”全了事。苟老大明知底细也无话可说。
五
苟老大打从穿插在两个女人中间,苟不理糕馆可以说交给了两个女人手中。那个风骚女人在丈夫的鬼使下全权掌管着饭店。苟老大在糕馆有名无实,真成了狗不理。不久,苟老大无法支撑退出了饭店。从此苟不理糕馆换牌为“凤娘糕馆”。
苟老大曾今说过:“命小福薄,秤大出铊”。也许是报应吧,他尽又一次应验了这句话。打从苟不理糕馆换牌为凤娘糕馆后,就连糕馆那些设备也被风骚女人居为已有。苟老大大气不敢出,没了收入,没了落脚地,没几天,卷起那卷儿油腻了的铺盖回到了河沟村那处茅屋里。
再说苟老大的家情。打从苟老大发迹不久,大女儿玲玲嫁到了县城,小姐姐一岁的二女儿外出打工也嫁到了外地,家里只有妻子换换一个人,日子里下田劳动,累了吃一顿不吃一顿,死活没人管。苟老大在糕馆风流除顾不上换换不说,偶然回家还要责备换换:“懒的连饭都不待做,等死呀?”
你说这种饱汉不知饿汉饥的人怎就没个良心发现?不久换换积劳成疾,半身瘫痪了。她只会爬,什么都不能干。两个女儿也有家,只能有一达没一达回来毛毛,邻里张嫂不时地招呼招呼,苟老大从糕馆节一刁二地回来递点饭。俗话说,祸不单行。就是在苟老大与小姑娘出事的那阵子,换换在一个夜里睡的再没醒来,等苟老大送回中午饭,早已人命归天,尸已僵硬。苟老大把两个女儿叫回来,在张嫂的帮助下草草打发了换换又去享自己的清福去了。眼下,苟老大没了着落,只苦笑着留给风骚女人一段山曲:
葡萄开花一圪抓,
扰乱我心你跑呀?
似乎想通过这山曲要回点面子,而风骚女人连个笑脸都没回。大屁不敢放的苟老大规规地回到了早已冰凉的小茅屋。成了光棍一条,再没了那股得志的盛气。
苟老大回了家的第三天在大街上露了头。他往当街一站,你猜怎么着?
“呀,苟老板复原啦?”李虎露出嘲讽的笑声。
“咱也去糕馆享受两天”。王军说罢捂住嘴偷笑。
最让苟老大咽不下去的是张二的挖苦:“天生点吃X的命,将扎挣,扎挣起来也没人问”。
苟老大要是没糕馆的锤炼也就服了,好呆当过万元户,曾经是远近闻名的致富带头人,在人前站过的人。他这阵子一想又露出了得势那阵子的威风。
“张二你说啥哩呀?爷爷要求你问?让你家人吃X去吧”。
话不投机半句多“啪”,只听一声响,苟老大被张二一巴掌打爬在地上。原来张二那是河沟村有名的不要命,村院中的“旗杆”。苟老大这回碰上硬茬了。
“好好好,你厉害,你厉害行了吧”,说罢苟老大带着一身土灰站起来陪了个不是捂着脸走了。
大街上哗嘫一片。那苟老大被人欺的事又传遍河沟村。
张嫂这辈子像是苟家的保护神,听说苟老大被人打,又骂大街了:“苟老大惹你X空了?软的欺,硬的怕,见了驴X叫哒哒“。张嫂一辈子为苟家举伞护行。本来嘛,在这个同一社会底层的苦海里,淋过雨的人又把别人的伞撕碎的人太多,能有张嫂这样一个敢替弱者说话,送温暖的人,那是人生莫大的荣幸。可那个麻木了的苟老大除没懂得报恩,连个大屁也没崩过。这也许是妻子換換生前积的德吧。
苟老大回家一连三天气不过,他想过持刀报复,也想过自尽,凡正茶不思饭不香,整整好多天没出门,再也没心思哼出山曲了。
光棍的日子,后半生的处境,看着苟家在河沟村的地位,他常常在夜里做恶梦,一梦就是掉了沟,被狗咬,大梦一醒大汗淋泣后,自己就是一阵唏嘘和长叹。他心里想难道这个世界就真的没了我的容身之地了吗?
他忧郁了,他真的患上忧郁症。不出门,不见人,就一个心眼想着去追曾经贤惠的妻子换换。他把换换留下的八千元积蓄分别汇给两个女儿,没几天后的一个夜里自己应了曾经的梦,纵身跳下东崖沟。
至此,苟氏家族在河沟村消失了。
张嫂的邻居没了。张嫂在苟老大妇夫的坟前坐了好久。她们同是这个社会里最底层的人,却在过冬的路上愚蠢戏弄了苟老大一辈子,被同在底层的人踩踏了一辈子。张嫂祝愿她们在天堂再无踩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