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海宁
我的第一次失眠是毕业后住在女友家
那时候,失眠还不是病,只是心事
现在,我听着妻子均匀的呼吸
想着另一个房间,儿子把青春期和日记本
偷偷锁进抽屉
这时候,失眠已是无法遏制的水土流失
生命,仿佛就是在睡觉、做梦,不断的
重复中缓慢枯萎;又在几次阶段性的
失眠中突然凋零
多么真实的感觉:写诗没有睡眠重要
女人也没有睡眠重要,甚至一切
要把一生带到梦里并不容易
尽管我们被时间拥有,无所有权,怀分别心
失眠的时候想很多的事情,回忆,想象
思考这一生。就像候鸟,从北方飞向南方
再从南方飞回北方
北方寒冷,南方温暖,而路途遥远
你问我,在想什么?我说,想睡觉
在不同的夜晚,安放好辗转反侧的一生
汤河的水泛着波光,从春日中剥离
缓慢地奔流,永不止息,这是我们的生活
被钓上岸的鲤鱼,在青石板上打挺
上一秒不知下一秒,这也是我们的生活
只有水下的光阴,水草、淤泥,梦幻的气泡
与钓饵保持着欲迎还拒的姿态那才是鱼
垂钓的老人坐在时光的河岸,柳絮飘向
他的手边。他的眼里布满流水,克制的情感
他的心里住着很多鱼,简单、渺小
擁有温和的唇型和偏见的鳍
他一遍遍将这些鱼钓上岸,再一遍遍放生
就这样,在他目光的水面,一遍遍驯养
劫后的涟漪和耐心
就这样,风把他花白的胡须一遍遍挽起
一根一根比钓丝还要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