篆刻艺术在现代建筑装饰中的运用

颜蔚

In Industrial Age， traditional seal cutting art blends with multi-cultures. Throughout the inheritance and development of traditional culture， the elements of seal cutting art are more widely used in the field of architectural decoration. In particular， the structures， lines and compositions of seal cutting mirror the landscape and spirit of Chinese philosophy and aesthetics.Visual effect and spiritual connotation of architectural space rise to a new peak， there by radiating poetic and pictorial splendor from design works.

篆刻艺术作为中国古代印章雕刻艺术有着悠久的历史，凝结了传统书法、金石艺术的精华。尤其是明清时期篆刻艺术发展到流派篆刻时代，更突出其独特的空间哲理和艺术审美，构成了完整而严谨的符号化语言，也体现了古代文人工匠的艺术感悟、对美的追求。工业时代传统篆刻艺术随着多元文化的交融，在传统文化的传承与发展中，篆刻艺术元素更多地运用于建筑装饰领域。尤其是篆刻的结构、线条、章法所体现出的中国哲学与美学的格局精神，将建筑空間的视觉效果与精神内涵上升到新的高度，传达出设计作品的诗情画意。

一、篆刻艺术的起源与发展

篆刻艺术是中国传统艺术形式之一，是在金石、象牙、兽骨、玉石、石材等材质雕刻篆书体的艺术。篆刻艺术集篆法、章法与刀法为一体，体现了书法与雕刻艺术的意蕴。篆刻艺术最早产生于距今三千多年的殷商，将甲骨文刻于龟甲兽骨进行记事。战国时期，篆刻以青铜为印，作为凭证体现权力与等级地位。在青铜器上篆刻的文字被称为“籀书”，也就是金文。秦朝统一文字，作为官方文字的篆书由于书体圆润流畅、造型方正整齐，常用于书写公文，“摹印篆”就是在篆书的基础上形成的，其书体规整、布局严谨、构图形式多样，有很强的装饰性。篆刻在秦朝也达到了较高的艺术水准，此时印章根据印面文字分为阴文印（白文印）和阳文印（朱文印）。东汉时期印章铸造更加精美，文字也演变为“缪篆”，其字形平直方正，更接近于隶书，古拙但不失精巧，富有情趣。

到了唐宋时期篆刻的功能逐渐由实用性过渡到艺术性为主。随着隋唐书画艺术的兴盛，印章更多地被文人名士运用于书画。文人用印在形制、文字及风格上与官印都具有很大差异，此时收藏印、斋馆印和闲文印的盛行也是实用玺印向篆刻艺术发展的重要时期。印章与书画融为一体，成为一种欣赏艺术。篆刻流派形成于明朝中期，文彭操刀治印，力倡秦汉古法，印章从实用品发展成为独立的篆刻艺术品，发展出众多流派，涌现出许多名家。文人们继承前人字法与章法的同时，融入了自己的观点形成了印学理论。清代治印大家邓石如提出“印从书出”之法，让篆刻艺术形成了以书法为基础的创作理念。从明中期到清朝晚期篆刻艺术派别众多，是篆刻艺术最繁荣的时期。

二、篆刻艺术的审美价值

篆刻艺术作为中国传统文化艺术之一，有着丰富的内涵，它的产生与发展既有历史因素，也与其他学科如金石学、书法、绘画等艺术门类密切相关。即使从当代艺术设计的视角来看，传统篆刻艺术本身的艺术价值也值得深入剖析，尤其是篆刻艺术的表现技法与审美观念与当代建筑装饰设计有着共通之处。

（一）篆刻艺术的文字美

篆刻艺术的文字美，也就是篆法，主要体现在文字的造型与内容。篆书作为古老而又特殊的字体，具有很强的韵律美和结构美，古代印人在设计印文时对腾、挪、增、减精雕细琢，在方寸之间尽可能地对汉字进行合理美化，并进行组合与变化。自宋代文人开始使用印章，篆刻的艺术性有很大提升，开创了文人用印的基本法则。唐代以来，书法艺术运用到印章中，使得篆刻字法具有了苍劲婀娜的美感。明代篆刻艺术沿袭了隋唐时期的飘逸流畅，有着很强的艺术性。从先秦汉代到明清，不同时期的篆书体系，包括大篆、小篆、瓦当文、鸟虫篆等在文人印中的使用，充分体现了篆刻文字的造型美。如清代邓石如将隶书融于篆法，造型圆润凝练，体现出其“印从书入，书从印出”的思想。

对于篆刻，清代文人高阜有言：“约千言于数字，缩寻文于半圭，不越径寸之中，而尽乎碑版铭刻、乐志之胜”，从中可知篆刻艺术的特点之一就是“小”。古代文人在进行篆刻艺术创作时，将上百至千的文字内容缩减到几个字，是高度凝练的文字。古人将自身的修养、追求与对事物的观点熔铸在方寸之间，运用特定文字与合适的章法，使欣赏者在阅读文字时产生联想，让篆刻作品变得鲜活而生动。由此可见，篆刻艺术的审美价值是根据文字内容而确定的印文造型，进而升华。

（二）篆刻艺术的章法美

篆刻艺术中，所谓章法，指的是文字的排列，位置安排和布局之法。章法就是篆刻作品中的构图与形式，是根据印文内容、字的笔画与结构以及印面进行经营和处理，采用不同风格篆体，并运用一定的构思与处理方式使得全印朱、白二部分配合变化，在疏密变化、挪让承应中，达到“和而不同”的效果。邓散木在《篆刻学》中谈“章法”，他所列疏密、轻重、增损、屈伸、挪让、承应、巧拙等十四类。篆刻的章法与传统绘画艺术的构图有异曲同工之妙，如传统绘画中的“疏可走马”，在篆刻中也讲究构图的灵动、极强的节奏感，使作品具有意趣的气韵美（图2）。然而篆刻由于印文本身的笔画、字形是固定的，在画面创作空间更具局限性，因此更讲究字的笔画与空白的对比关系，也就是“分朱布白”，整体与部分、虚与实、疏与密，在对比中达到平衡与统一。

章法在篆刻艺术中决定着刀法、字法等其他要素，是创作中最复杂的环节，也是评判一个篆刻作品的重要标准之一。其中蕴含的“和而不同”“对立统一”的哲学理念和审美追求与当代建筑装饰设计的理念与方法都具有相通之处，尤其是建筑空间结构及空间语言组织方面与篆刻的章法的融合成为可能。

（三）篆刻艺术的刀法美

刀法是篆刻创作中用刀镌刻的技法，是篆刻艺术表现力的细节所在。执刀角度、运刀方向、冲切的动作形式都能使得线条富于变化，产生不同的风格，例如冲刀俊朗舒畅、切刀苍劲古朴，正如明代朱简《印章要论》有言：“吾所谓刀法者，如笔之有起伏，有转折，有缓急，各完笔意，不得孟浪”。由于大多数印章印面是方正的，镌刻时刀的尖锐和力量结合，加上书法的笔触，产生了生动的画面感。篆刻中的刀法与书法用笔气韵相同，二者珠联璧合，所传递出的金石气息与苍劲的线条美产生了苍古、厚重的审美感受。在现代建筑装饰中，也需要设计者远近雕琢、突出重点，方能营造所表达的意境。

篆刻的文字、刀法和章法创造了印面的形态美，产生了强烈的视觉冲击与艺术感染力，加上金属、玉石等材质的运用，为篆刻艺术增添了一份厚重的文化色彩，产生了古拙而厚重的意境美。这种形态美与意境美能够为现代建筑装饰所用，产生契合点，为传统文化延续新的生命力。

三、篆刻艺术在现代建筑装饰设计中的运用

篆刻艺术的章法、刀法等布局与造型的创作法则，是古人精神气质与品格的提炼。中国古代统治阶级用儒家思想作为统治工具维持社会秩序，现代建筑设计中，设计师们认识到了中国传统文化的博大精深，将“天人合一”的思想融入到设计中，将篆刻艺术的形式美与精神内涵体现在到建筑装饰设计中，将作品的精神内涵上升到新的高度。

1.篆刻“章法”与对建筑装饰设计的影响

如前文所述，章法是印章设计中对文字的布局与排列，章法的虚实疏密、欹侧均衡等法则和规律，是为了营造所表达的意境。建筑装饰与篆刻章法在设计思路上有一定的对应关系，篆刻是创作者形成文字后在印章上的布局，建筑装饰设计章法布局既可以体现在平面上，也可以体现在立体的空间中。如南京地铁一号线鼓楼站的文化墙采用“六朝古都”作为主题，墙面采用中国古代龙虎肖形印，印章布局大小、疏密错落有致，铸铜朱红印与银灰色背景墙形成对比，达到明暗交错的效果，凸显了六朝古都厚重的历史韵味，

在建筑设计中，布局的秩序性与意识性十分重要。重庆国泰艺术中心（图3）是以湖广会馆中的多重斗拱构件为素材，点阵建筑语汇的运用，传统斗拱空间的穿插，正体现了篆刻章法中的疏密有致、虚实相生的法则，外观上加入篆刻进行点缀与装饰，点与面在均衡之中形成对比，在空间上实现时空一体的境界。

2.篆刻造型語言在现代建筑装饰中的运用

印章的方寸之间以文字为主，这些被图形化的文字表达了创作者所传递的情感与审美。与其他字体相比，篆书本身就具有很强的装饰性，将篆刻文字造型直接运用于建筑装饰中，更加灵动和具有欣赏性。但将篆刻字法和造型运用到建筑装饰中，不应只是刻板照抄外在图形，而应根据设计理念巧妙构思设计。现代建筑装饰中，设计者将篆刻造型语言作为切入点，将篆刻造型进行解构，并运用在建筑装饰中，或将篆刻元素运用到空间设计中，将篆刻造型特色与室内空间加以联系，达到篆刻元素与建筑空间的统一和谐。

安徽广播电视大楼运用书法与篆刻元素，建筑外观设计为卷轴样式，外部装饰文字采用篆书打乱书写安徽地名，使得具有现代感的建筑外观因篆刻造型增加历史厚重感。在文字的使用上，小篆、大篆和铭文叠加穿插使用，造型的变化，丰富建筑细节，使得整个画面字体造型既有差异又达到和谐统一。

3.篆刻元素在建筑标志设计中的运用

建筑标志是视觉传达中的重要分支，其特点之一是简洁精炼，与篆刻艺术有相似之处。标志与篆刻印章在视觉传达中都代表着信誉与权力，篆刻印章最初功能就是其实用性，篆刻元素运用到建筑标志设计中除了装饰性，在某种程度上也传递出信誉。中山东书城以齐鲁文化为设计来源（图6），整体设计大气而传统，建筑立面设计运用古代青铜鼎和古代玺印上的篆刻纹路，将其抽象为建筑符号，“山东书城”四字保留印章样式，方正大气。印章本身就带有金石的厚重韵味，体现着出版行业的责任感与使命感。

四、结束语

现代建筑装饰设计无论是形态还是意境都能够从传统的篆刻艺术中取其精华。传统篆刻技艺与现代建筑装饰设计有着紧密联系，尤其是在艺术元素、结构布局、审美等方面有着共同之处，传统的篆刻艺术能够为现代建筑装饰设计开辟新的设计思路。由上文分析，篆刻艺术运用在现代建筑装饰设计中已有不少成功范例，但还具有较大的发展空间。目前在建筑装饰设计中运用的篆刻元素主要体现在印面的运用，如文字、章法等，从印章材质或印章文化汲取精华，获取灵感运用于设计中的案例凤毛麟角。篆刻艺术与现代建筑装饰的结合，并非仅仅是将篆刻的字法、结构等完全移植，而是应经过优秀设计师的构思以及创造性劳动，才能真正吸取篆刻艺术的意境美与其所体现的传统哲学思想，才有可能创造出一种全新的建筑装饰风格。

参考文献：［1］萧高洪.篆刻史话[M].天津：百花文艺出版社，2004（6）： 149.