迷踪

陈静璇

俗话说得好，新官上任三把火。可刚调到四会县的陈县令这火都还没有烧起来呢，就遇到一件十分棘手的事情。

最近的四會县很不太平，短短几个月内，失踪了十几个少女。据说前县令就是因为没能解决此事而丢了官，这让陈县令更是惶惶不安。

不过这案子说来也奇怪。据那十几个少女的家人所说，这些少女都是在他们毫无察觉的情况下失踪的。其中有好几个，原本好好待在家里，可第二天就莫名不见了，房间里也没有歹人潜入的痕迹。

正当陈县令苦恼着时，府衙外有人击鼓鸣冤。走出一看，原来是一个老妇人状告自家儿媳不守妇道。

老妇人是河溪村一户姓王人家的，人叫她王大娘，她儿媳叫秋娘。原本老妇人有一个儿子，可惜几年前外出打猎死在山里头了。家里就剩下两个女人相依为命，这儿媳也是个心善的，她没有改嫁，就一心一意照顾着婆婆。

可最近王大娘发现秋娘总是往村尾跑。好奇之下，王大娘就偷偷尾随她，结果发现秋娘进了村尾李瘸子家里。

这可气坏了王大娘，于是她冲进去将秋娘拖出来打骂。起初秋娘不声不响任由她打，可当王大娘质问她时，秋娘却否认她与李瘸子通奸，还说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跑到李瘸子家里来的。

见秋娘死不承认，王大娘一气之下，就将她告到县衙来。

陈县令问老妇人：“你有何证据证明他们通奸？”

老妇人指着站在大堂里一个穿青衫的男人说道：“他都承认了，这还有假吗？”

陈县令这才注意到大堂上还有一个男子，不用说那就是李瘸子。李瘸子是个摆摊算命的，陈县令也听说过。李瘸子朝陈县令一礼，然后说道：“大人，我与秋娘是两情相悦……”

还没等他说完，秋娘就打断他的话：“你胡说！谁与你两情相悦，你别污蔑我！”

两人各持一词，陈县令一时也不知谁说的是真话。

这时李瘸子拿出了秋娘给他的定情信物，还丢出了一个重磅消息。

他说：“大人，其实我与秋娘早就珠胎暗结，不信的话，大人可找来大夫替她诊脉。”

听他这么说，陈县令将信将疑找来了大夫。果然如李瘸子说的，秋娘已有两个月的身孕。

秋娘的男人早就死了，这孩子不是李瘸子还能是谁的。

听到这个消息，秋娘整个人像是傻了似的，直愣愣的站在原地不动。

顿时事情一目了然，秋娘确实与李瘸子有染，但朝廷并未规定寡妇不能改嫁，而老妇人也未强求秋娘不能改嫁，于是陈县令让李瘸子交了些罚款就放了他。

原以为秋娘会嫁给李瘸子，却没想到两天后却传来秋娘的死讯。原来秋娘在那天回去后，还是否认与李瘸子有染。为了证明自己的清白，秋娘选择了跳河。等人发现时，已经是一尸两命了。

这事让人唏嘘不已。

陈县令听闻此事也是惊讶不已。他想，难不成这事另有隐情？

于是他派师爷去调查此事，结果却出乎意料，这李瘸子不但与秋娘有染，与村里好几个妇人也有关系。更有好几个小媳妇因为李瘸子的关系，被夫家休了。说来也奇怪，村里的女人就像是着了魔，对李瘸子青睐有加。

师爷将打探来的消息跟陈县令一说，陈县令觉得蹊跷，于是两人亲自到李瘸子家里探访。

到了李瘸子家，只见院子种满了花，尽管只是简陋的篱笆围墙，但也被这满园春色衬托得没有那么寒碜。或许是花香引来了蝴蝶，在这院子里随处可见五彩斑斓的蝴蝶。两人都被眼前这美景惊艳到了。

此时在院子里的李瘸子见有人来，立即走了出来。见是陈县令与江师爷，他显然有些惊讶，问：“不知大人今天来所为何事？”

陈县令也没有绕弯，而是直接问道：“秋娘的死和你有关系吗？”

李瘸子一愣，随即满脸悲伤，他说：“我也没有想到秋娘会如此偏激……”

原来那天庭审过后，李瘸子第二天就上门提亲了，却被秋娘赶了出来，只是李瘸子没想到的是秋娘第二天就跳了河。

看李瘸子声情并茂，并不像是在说假。

这时一群孩子往这边跑来，只见他们跑到篱笆旁就祸害起李瘸子的花。原本还在伤心不已的李瘸子见状，立即三步并作两步上前驱逐那些孩子。他那凶神恶煞的样子顿时把那些孩子给吓跑了。

看他那宝贝花的模样，陈县令和江师爷面面相觑，他们都没有想到李瘸子的反应会如此之大。

见问不出什么，两人只能离开。不过他们也听到了一些传闻，据说那些与李瘸子有接触的妇人，整天都浑浑噩噩的，就像是丢了魂似的。

这让陈县令联想到之前听到的一起用迷魂散诱奸少女的案例。难不成这李瘸子也是用了相似的药物才让那些女人对他“死心塌地”的？

好在陈县令多了个心眼，在离开时偷偷掐了朵花藏在袖中，这时刚好派上用场。陈县令将这花拿给县里有名的大夫分辨，竟然发现那花是具有致幻效果的曼陀罗！众所周知，这曼陀罗不但能够制成麻沸散，它的花香也是具有迷幻作用，一般很少有人会在院子里种植。

看来李瘸子种花是另有所图，再想到之前秋娘的异常，看来此事另有蹊跷。

陈县令刚想叫人将李瘸子缉拿来审问，却被江师爷制止了：“大人，等等。现在证据不足，我们何不在暗中盯着他，好收集更多的证据……”

陈县令想想觉得有道理，于是按照江师爷所说的，安排几个人在暗中监视李瘸子。让他们失望的是，他们并没有抓到李瘸子的把柄。不过他们却发现李瘸子与县里一个二混子张铁林走得很近。

这张铁林，陈县令也是有所耳闻的，据说是个人贩子，可惜官府一直抓不到他的把柄，也就没能将他抓进牢里。

陈县令想，这李瘸子怎么会与张铁林搅和在一起？联想到最近失踪的少女，陈县令突然意识到了什么。他让几个衙差去查查那些少女失踪前的行踪，果然不出所料，她们都曾去过李瘸子的摊子前算过命。

莫非这少女失踪案是李瘸子和张铁林所为？

可就在昨天，陈县令又接到报案了，邻村又有一个少女失踪了，可昨天李瘸子一整天都在家里，根本就没有外出。

为了确认李瘸子是不是作案者，陈县令决定再去试探一下李瘸子。

刚进村，就在村头看到了村里那群孩子，只见他们正在追逐着几只蝴蝶。

不过引起陈县令注意的是，其中一个小男孩抓着蝴蝶去给一个小姑娘看，结果那小姑娘被他吓得连连往后退，那些孩子见状纷纷哈哈大笑，小姑娘则是连滚带爬地跑走了。

陈县令绕过那群孩子就往村里走。还没走到李瘸子家门口，远远的，就看到那小姑娘躲在暗处往李瘸子家张望着。

陈县令有些纳闷，那小姑娘怎么偷偷盯着李瘸子家里看？

他们刚想绕过去，却被那小姑娘拦住了，她说：“你们不要过去，那边的蝴蝶会吃人的！”

陈县令和师爷都是一愣，随即都笑了。陈县令问道：“小姑娘，蝴蝶怎么会吃人呢？”

那小姑娘却是信誓旦旦地说道：“它会吃人的！我亲眼看到它吃了葛大叔！”

他们顿时从这句话中听出了不寻常，于是陈县令细细问起那小姑娘来。

小姑娘告诉陈县令，村里那些好看的蝴蝶都是李瘸子养的。小姑娘家住在李瘸子家旁边，那天她偶然发现村里的葛大叔进了李瘸子家里，就一整天没有出来过。

起初她也没有在意，可几天后村里就传葛大叔失踪了，村里的人找遍了全村也没有找到。大家都说葛大叔可能是前几天上山砍柴时被大虫给叼走了。

可她分明记得那天葛大叔去了李瘸子家，根本就没有上山。于是好奇之下，她偷偷溜到李瘸子家后院去看看。谁知从李瘸子家的后窗看进去，她却是看到了一群蝴蝶从葛大叔的尸体上爬出来。

她不敢将这件事告诉别人，直到她刚刚认出陈县令就是县里的县令老爷，她这才将这件事说出来。

陈县令问道：“你确定那些蝴蝶是李瘸子养的？”

他听过有人养蜂，还没听过有人养蝴蝶的。

小姑娘十分肯定地点点头：“我确定，我亲眼看到他带着那些蝴蝶去山上，而且我看见村里那些婶婶就是被那些蝴蝶吸引到李瘸子家里的。”

陈县令大骇，原来李瘸子就是这样诱拐那些妇人去他家的。

要是那蝴蝶真的能够吃人，恐怕后患无穷。陈县令连忙赶回县衙派人将在外的李瘸子和张铁林缉拿回来。

很快李瘸子和张铁林就被抓来了，可两人却不肯承认罪行，还一个劲喊冤枉。

陈县令怒斥：“铁证如山，你们还敢喊冤枉！来人，把证据呈上来！”

很快衙差就将在李瘸子家里找到的那具尸体抬了上来。那尸体正如那小姑娘说的，惨不忍睹，尸体上满是密密麻麻的窟窿，都快看不出人样了。

众人也都被眼前这尸体吓到了。

“李瘸子！这是在你家发现的，你敢说不是你害了葛海吗？”陈县令冷冷地说道，“另外有人亲眼目睹你用药迷奸秋娘，你还不速速招来！”

面对陈县令的质问，李瘸子却是大笑起来：“你有什么证据证明我迷奸秋娘？”

陈县令冷哼一聲：“你院子里那些曼陀罗就是证据！你不但利用曼陀罗致幻的特性迷奸了秋娘，还用它迷惑那些少女，然后将她们卖给人贩子，你可知你犯了死罪？”

尽管李瘸子矢口否认，但条条线索都指向李瘸子，最终李瘸子还是被判了死刑。

张铁林根本不用他们用刑，在看到李瘸子认罪后，他就立即招供了。

原来那些蝴蝶真的是李瘸子养的，名叫七夜蝶，极具灵智，而李瘸子就是靠着操控那七夜蝶去诱拐那些少女。李瘸子利用在县里摆摊算命，乘机物色下手目标。锁定目标后他就会借着送平安符由头，将装满曼陀罗花粉的香囊赠予那些少女。

闻那花香久了，久而久之那些少女就会陷入幻觉。另外李瘸子将大量的曼陀罗花粉撒在他养的七夜蝶上，然后躲在暗处让那些蝴蝶去将那些少女引出，这也是为什么他们找不到半点踪迹的原因。

随着手法越来越熟练，李瘸子甚至将这件事交给张铁林去干，他只要将李瘸子事先准备好的七夜蝶带到目的地，那些蝴蝶就能循着花香找到少女，然后将她们引诱出来。

整个作案手法可谓是天衣无缝。

通过张铁林的招供，陈县令他们很快找到了失踪的少女。有些被张铁林卖到外地，有些则是被他卖到临县的青楼，每月他都用李瘸子给的迷幻药控制那些少女，这也是那些少女为什么没有逃出来的原因。

很快就到了李瘸子被斩首的日子，张铁林也被判了死刑。原来李瘸子在斩首的前一晚，终于供出他杀害葛海的经过。

原来他与葛海有些仇怨，刚好那七夜蝶到了产卵的季节，需要寄生体孵卵。于是他用迷幻药将葛海引诱到他家里，然后让七夜蝶在葛海身上产卵。只是短短七日，那虫卵就将葛海的身体蛀空了。

真相大白时，老百姓纷纷痛骂李瘸子残忍、无耻。陈县令因为立了大功，朝廷给了他不少赏赐。

（插图/张恩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