告别

黄哲文昊

人们都在无声地告别。

我们总是说着来日方长，却又在风吹林梢之时后悔未去做应做的事，蓦然回首，才发现，遗憾，从未缺席。

小时候，父母很忙，每逢寒暑假便把我扔到姥姥家。姥姥知道我喜欢下象棋，便要我教她下，由于她早已年逾花甲，所以我几乎是以嘶吼的方式完成了教学。

她不仅耳背，而且眼神还不好。与她下棋时，她经常把我的相当成她的车，“啪”地一声拍在棋盘上，颇有气势地喊一句“将军”，可是就她那技术，在我面前如同班门弄斧，并未给我“青出于蓝而胜于蓝”的体会。所以她未赢过我一盘，却在输后还嚷嚷着不服，再来杀一盘。

姥爷则更逗，时常在我俩在家时，一脸神秘兮兮地说：“饿了吧，看我给你露一手。”说罢，转身便给我端上一份牛肉辣椒面，刚开始他做的牛肉辣椒面总是将我辣得合不拢嘴，直至以后，才达到我喜爱的标准。

然而，就是这样一碗牛肉辣椒面，在几个月之后我却再也吃不到了——姥爷在不久后，便因病而驾鹤西去了。

在他走的那几天，我并未表现得很悲伤。而是在晚上睡觉时，我无意中踢到了床下一个不起眼的箱子，打开一看，便是姥爷之前留下的牛肉辣椒，此刻，我便再也遏制不住心中的洪流，在床边失声痛哭起来。

直至此刻，我才明白，味觉承载的并不是一份简单的美味，而是与亲人之间美好的回忆，那碗牛肉辣椒面对于我来说是关于姥爷的一切。

偶然听歌时听到了筷子兄弟的《父亲》，打開评论区才发现大多都是对亲人大大小小的遗憾。有人说小时候要挨打时，总是奶奶挡在他身前，为他挡下一切，而在面对社会的挑战时，就再也没人能帮他挡在前面了。更有人在评论区中说：父亲，我现在已经不怕鬼了，你能来梦里看看我吗？我这才明白，告别并不可怕，可怕的是未说出那句心中的告别之语。

对于姥姥，我则有更多遗憾。

大概一年多后，姥姥便因胃癌住了院，当父亲牵着我去看她时，我并不解此病的严重，摇晃着姥姥开玩笑地说，来啊，再杀一盘，可她已无力再回应我了。

后来，她离去后，我才明白，以后再也不会有陪我下象棋的那个人了，因此，她走后，我便再也未摸过象棋，偶尔瞥见时，总能看见姥姥佝偻着背，满面春光地对我说：“来啊，再杀一盘。”泪水便不争气地往下掉。

又是一年清明，只是我们献花的人又多了两位，我爸妈带着我到他们墓跟前，对我说：“如果有一天我们离你而去了，你会伤心吗？”我笑着说：“会，可我依旧会来找你们聊聊天，说说心里话，就像现在我面对姥姥姥爷一样。”

我想，我便是最好的告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