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旺盛
大地的平直呈现着甘蓝。
浑圆,饱满,闪着微紫之光。仿佛借助一种力
就可以在人间滑翔。早晨,它们排列整齐
沿着露水,山地的空隙,和田野升起的微寒
一株和一株相似。仿佛蔬菜的性状可以感染
从安徽,到广东。甘蓝
有着统一的蜷曲和孤独的合拢
根系发达,没有故乡感
在这样的田地间劳作:
锄草,浇水,施肥。种子疯长
一棵比另一棵茁壮
篱笆分开大路。比流水影子更长
在月光下站立。异乡的甘蓝,有着无比温顺的面孔
那么多相似的孤独
从人间一直排到天上
鱼的气息骑鲸而至。
夜晚,海洋生物,呵气成市。东星斑粘滞,湿滑
带鱼泛着蓝银之光。软骨带有台风的纽结
人流行走,像渔汛在窗外明灭
灯光下,她劳作,杀鱼的动作凶猛。往日肌肤的白皙已经枯黄
……他出海,戴笠。食粥,敬奉神祇
被鱼误伤一只眼睛
远处是深夜。深夜的星辰在转。近处是大海
大海之上,鸥鸟的滑行已经平息
空气的安宁在析出盐。你站在窗前
幸福和悲伤都不再郑重。
我们互不隶属,并保持各自的
静默。下午,在彼此之间
安放着闲适,微渴和虚空
在完全相反的视线中
它是一只来自清代的
杯子。洁白,形如扁爵,杯壁上
凸现鹿鹤状的浮纹。像一尊白衣的智者
在人世漂泊。它看见一具孤独然而正在放下的
灵魂,两鬓已白,前额空旷,眼神清澈
我们有着双重的神秘
缺少直接的关联。而此刻
白水已熟,烟云升起,状如灵鹤
当干枯经年的叶片在沸水中苏醒
仿佛来过三生一世的新白,不再染尘
注水丰沛,有二百余年的惊喜。茶汤落处
盈盈一握。这短暂的喧嚣多么圆满
空气中下沉着寂静的颗粒
只有茶韵入喉,顺滑绵软。一闪即逝
我们重新回到各自的自己
像数百年前的大风从未刮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