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樱花
作家冯唐说他爸妈干过一件挺文艺的事儿。“60年代,家家灶台清冷。我爸花大半个月的工资买了一辆西式婴儿车,于是初夏傍晚,夕阳下山,夫妻俩推着一个快饿死的儿子在河边散步……”苦中找乐,一幅美丽“冻人”的景象。
如此说来,谁家还没个同款文艺男呢?
譬如疫情防控期间,那人自告奋勇做包子,他给每个包子都按上俩芝麻眼睛,再揪起两只小耳朵,蒸出一锅又白又胖、暄乎乎的小老鼠;前些年我们在新疆博乐蒙古自治州支教,那人和民族兄弟联谊过后,非要去做两身蒙古长袍。我不肯,嫌“英雄无用武之地”,长袍没上身之时,他很不甘心,踅摸到一件正宗老羊皮军大衣替代,方安。这不,那人从老家回来了,巴巴带回一条用氧气包养着的活鱼,美其名曰“青鲩”。我就谦虚地求教:“‘青鲩是不是老家本地才有的特色品种,类似于广西的杧果,洞庭湖的螃蟹?”他乐出声来:“别让包装给唬了,就是条‘胖头鱼。”
我大失所望,菜场里的寻常俗物罢了。鱼6斤,14元一斤,氧气包30元,共114元。本地胖头鱼才9块一斤,30元氧气包的钱都可以买条鱼了,会不会算经济实用账?
“我就想带条大河里的鱼回来,让你看看它在水里游的样子。”他答得理直气壮。
好吧,来回行程一二百公里,油钱250元,再花114元,配上氧气包,专车运输,带回一条活体胖头鱼,只为让我多看它一眼。他那鱼饱的不是口福,是眼福,是情怀,文艺男的標配。
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文艺界历来巾帼不让须眉。
前年,我揣着家族二位老板赞助的旅游款,带着70多岁的姑姑、小叔一行去新疆。一拍脑袋,我决定带他们去最美的地方看最燃的风景,于是报团去了5A级景区——那拉提大草原和号称“大西洋最后一滴眼泪”的赛里木湖。
坐着飞驰的“过山车”往最高峰行进的时候,我激动地对着被猎猎山风吹得东倒西歪、披头散发的姑姑说:“睁大眼睛吧,这山、这树、这羊群、这蒙古包、这大草原,都是咱们越过千山万水,乘飞机,坐高铁、大巴,花大几万块才看到的。”姑姑艰难地咧了咧嘴,表情一言难尽。
晚上休整,我在卫生间外等姑姑。姑姑大声地讲电话:“玩得可好了,看要不得的山,要不得的树,咱家后山坡多的是。还去看湖,湖有啥看的,咱家鱼塘里还有几条鱼,那湖里全是冰,冻死个人。不说了,我得去吃饭了,吃那要不得的饭,凭抢,再不去,菜汤都没得喝的……”
我只知道自己的风景在远方和大自然,哪知道村里来的姑姑,家就在山水间,她心中的胜景全是热闹繁华地。
所以说文艺的曼妙最是眉目清柔,润物细无声,足以浇灭心中一切块垒。
柴米油盐酱醋茶,前面几位虽然是现实的,但是有了茶香的滋润,生活就平添了雅致、清新和文艺。人生漫漫,除了被摁在地上摩擦、成长,还有对酒当歌、临风赏月的风情,还有木樨炒肉、酱香腊排的风味,还有桂花树飘的香、蜘蛛网结的露。不一样的风景,一如风吹黑发,雪满白头,我心不尘,与尔同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