葛秀支
今天,我们为什么还要讨论“女性艺术”?当我们在讨论“女性艺术”的时候,我们在讨论什么?
女性主义,来源于英文单词Feminism,广义上是指消除性别不平等、消除对女性的性剥削和压迫。但发展到现在,大众对于“女性主义”的理解,很狭隘地被当做是“憎恨男人”,这就存在很大的误解,也是非常大的问题。在文学作品中,中国现代女作家萧红在小说《生死场》中曾描写过这样一段场景,女主14岁即将临盆,喊得撕心裂肺,而村妇们却在议论纷纷、闲言碎语,牛棚内的牛羊也在角斗,争取更多的交配权,血流一地……萧红不禁写了这样一句名言:“人和畜生一样,忙着生,忙着死。”小说是很伟大,但女性也是真的很悲惨。萧红和丁玲,她们两位小说中的女性形象与女性意识,可以说是中国传统到改革开放前的女性的一个典型。
大众所认为的男女平等,主要着眼于婚姻、社交、教育、就业等方面。当女性的话语权和身份意识,进入当代视野的时候,它与传统概念中男女平等的性别概念完全不同。在艺术作品中,中国美术界、批评界有一个共识,即中国女性艺术中的“女性意识”作为一种概念,最早出现在20世纪的80到90年代。女性艺术是一种具有社会意义的概念,它的出现与女性主义运动的兴起有关。女性主义者认为,女性長期以来在艺术创作中受到了排斥和限制,并且女性的艺术作品往往被忽视或较少被认可。因此,女性艺术的出现旨在强调女性的存在和贡献,并推动对女性艺术作品的更广泛认可和评价,作品主题包括性别、身体、家庭、工作、权力关系、种族、文化身份等。徐虹曾在《“撑起半天”还是“解放过了头”?重看90年代以来的中国女性艺术》一文中提出两个 “女性艺术”的准则:“首先需要区分是一般性地谈论女艺术家作品还是在当代文化语境中讨论女性主义艺术。一个是肯定现有性别秩序,并保持现状;另一个是质疑现有秩序,并试图改变不合理和不公正的现状。通常在前一种状态下,是以“照顾”性质为女艺术家提供一定活动空间,带有仪式化色彩,展示“平等”景观。
在新中国成立后初期,“女性也是半边天” ,形象是“铁姑娘”的样子,身体如男性般强壮。改革开放后,尤其是1990年以后,女性艺术中的“女性意识”与女性形象开始寻找“自我”,它表达的不是一般意义上过去时代不断重复的包含性别歧视意味的男女之别,而是有社会和文化结构的分析批判的性别意识,显示了当代女性的自我意识和性别自觉。到了2000年之后,女性艺术走向了探求“人”的自由。通过这些作品,女性艺术家试图表达自己的声音、反映自己的生活经验,并对社会现实进行反思和批评。
中国女性艺术出现了一批优秀的女艺术家,在2015年举办的“中国女性艺术三十年”论坛中,从众多优秀的女性艺术家中评选出了30位,如申玲、向京、喻红、姜杰、林天苗等。现在也有一些优秀的青年女性艺术家脱颖而出,如耿雪、周雯静、周洁、马秋莎等。但也有一种情况,就是女艺术家拒绝被称为“女性艺术家”,拒绝这种身份,甚至很困惑为什么要把她们划分为这个群体,不仅如此,男艺术家在某种程度上也对女性艺术和女性理论不屑。在这样的情况下,也从侧面反映出女艺术家的创作性状态:拒绝身份、模糊意识、左右摇摆。
虽然中国女性艺术从萌芽到现在,经过不到40年的时间,即使如此,但它所表现出来的人文景观、历史思考、性别意识和身份,已经进入了国际优秀女性艺术的板块,已经成为艺术史不可忽略的一部分。从当代艺术的总体格局中看,女性艺术家的作品有无法替代的重要性。对女性艺术的研究,美术馆以及策展人的推动,如今,在国内无论展览大小,都会出现女艺术家的身影,在国际范围内,很多艺术机构的管理人都是女性,这不得不说是一个进步。此外,艺术的商业化也为女艺术家带来了更多的渠道与机会。
(作者系清华大学艺术博物馆馆员、中国美术批评家年会学术委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