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年为我织毛衣的女孩

王国梁

我参加工作的第二年冬天，忽然流行起穿红毛衣。枯寂的冬天，红毛衣确实给世界带来一抹亮色。

同事涛子有一件红毛衣，是他女朋友织的。我凑上前去仔细瞅了瞅，羡慕地说：“还别说，冬天穿红毛衣就是好看。”我不过是说几句调侃话，没想到被旁边的同事梅子听了去。

梅子说：“你想穿红毛衣？你去买毛线，我给你织。”梅子跟我同一年进单位，一直以来，我们的交往仅限于工作。听她这么说，我有些错愕，涛子也意味深长地冲我笑。梅子红着脸说：“别瞎想，我要收手工费的，一件毛衣50元。”我松了一口气。我听说梅子的家庭条件特别不好，家里全凭她支撑着。单位给的加班费少得可怜，大家都不想加班，可她经常主动加班。甚至有一次，单位淘汰了一批旧桌椅，她也低价回收，说是让她弟弟收拾一番拿到庙会上卖。这件事让同事们窃窃私语了好长时间，大家都觉得梅子为了挣钱不在乎面子。

如今梅子说收我50块钱的织毛衣手工费，我觉得很符合她的“人设”。说实话，我对梅子虽然没有那种特殊的好感，但还是很佩服她的。她长得端正，又能吃苦。这种情况下，我也没有拒绝梅子的好意，就托她给我织毛衣。那时，我并不知道织毛衣是个艰辛的大工程，心里觉得让她挣50块钱也好，有点同情的意味在里面。

梅子经常住在单位，她开始用业余时间为我织毛衣了。她干活利索，没几天就织了一大截。有一次，我看到她抱着红艳艳的毛线坐在一旁织毛衣，表情特别安详淡然，感觉她像个温暖的天使。

很快，同事都知道梅子在为我织毛衣了。跟她同宿舍的李姐半打趣半认真地对我说：“梅子给你织毛衣织到大半夜，我都一觉睡醒了，她还在织。你是男的，得主动点。”我一时不知如何回答才好，脱口而出：“我给她钱的。”李姐嗔道：“不知道你是真傻还是假傻！”

梅子那边给我织着毛衣，我这边开始郑重思考一个问题。我不是不善表达的内向之人，如果对哪个女孩有意，我肯定要主动表白。可是梅子为我织毛衣这件事，让我陷入尴尬的境地。就在这时，在城里工作的小姨给我介绍了一个女孩。那女孩各方面的条件都符合我对未来伴侣的想象，我们开始交往。为了避免不必要的麻烦，我在单位宣称，自己有对象了。

梅子依旧在为我织毛衣，路上我们碰了面，她跟以往一样，冲我微微一笑，淡淡地打個招呼。她看上去跟以前没什么两样，这我就放心了。不过我心里还是隐隐不安，于是，我提前把50块钱给了梅子，她也爽快地收下了。

年末的时候，梅子把我的毛衣织好了。她将红毛衣放在我的桌上，冲我微微一笑：“完成任务了。”梅子织的毛衣真好，漂亮又温暖。我抖开毛衣，一张50元的钞票掉落在地上。我捡起来，心里五味杂陈。

第二天一大早，我听说梅子调走了。

（邱倪荐自《时代邮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