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 萍,柳 瑞,朱礼想,李 娜
(西安科技大学管理学院,陕西 西安 710054)
能源是经济增长与社会发展的物质基础,将绿色能源低碳发展作为乡村振兴的重要基础和动力,是我国加快农村能源转型发展、助力乡村振兴的重要要求[1]。当前我国清洁能源消费量占能源消费总量的比重逐年上升[2],能源消费整体趋于由传统生物质能源向高质量商品能源及新型可再生能源转型[3],推动以清洁低碳为导向的新一轮能源变革是实现全球能源可持续发展的重要举措[4]。农村家庭是重要的能源终端消费主体[5],推动农村家庭能源消费结构的转型升级、实现其高质量发展是能源生产与消费革命战略的主要内容[6],开展农村能源的可持续建设对于优化农村现有用能结构、实施大气污染联防联控和实现碳减排目标具有重要意义[7],也是我国生态文明建设的内在要求[8]。对5项生计资本进行有效评估有助于确定农户能源使用的影响因素[9],推动农户生计资本的优化,有效改善农户能源贫困现状并促进其能源转型[10-12]。
现有对农户能源选择行为影响因素的研究可分为两类。在微观层次上,主要包括主体特征和能源消费特征研究。农户家庭能源消费特征因受地理环境及文化等影响而存在显著的人文空间差异,且在自然资源条件和生活习惯相近的情况下,农户较高的经济收入水平会促进其能源消费结构多元化和清洁化[13];能源支出不变时,各项生活能源的价格和需求量之间相互影响[14];随着农户非农水平的提高,农户能源消费模式以商品能源为基础的可能性增大[15];农户劳动力转移行为也会对其用能选择产生影响[16]。在宏观层次上,主要包含地区经济发展和相关政策等因素的研究。农村能源消费因地域不同而存在差异[11,17];政策的“溢出效应”间接影响农户对于商品能源的需求,短期内政策的强制作用可以迅速促进农村现有能源结构转变,但农户经济状况又决定了此种转变能否长期维持[14];此外,户籍政策改革可以有效优化农村居民能源消费结构[18]。
农户生计资本相关研究按照其发展历程可以分为概念发展、框架和方法的建立、生计框架的实际应用3个阶段。SCOONES[19]提出,生计资本是个人拥有的能力及家庭生活所需要的物质资源、社会资源和个人行动,包括自然资本、人力资本、金融资本和社会资本4类。在此基础上,英国国际发展署(DFID)提出“生计五边形”概念,同时以脆弱性人群为基础提出了基于生计资产结构和过程转变的可持续生计分析框架(SLA框架)[20];随后,联合国开发计划署(UNDP)提出以政策、技术和投资为驱动因子的可持续生计分析路径[21]。YU等[22]利用SLA框架分析了沂蒙山区乡村旅游对当地农户可持续生计的影响,发现农户生计的变化以土地资源、劳动力等民生资本为基础;耿亚新等[23]和范乔希等[24]则根据SLA框架将5大生计资本指标细化,发现农户对生计策略的选择受生计资本显著影响。笔者认为,农户生计资本通过影响生计策略进而作用于农户生计产出,因而提升农户生计资本存量有助于促进农户生计可持续。
农户生计资本深刻影响其能源消费选择行为。截至目前,细化考虑生计资本对农户能源消费影响的研究相对匮乏,已有研究多侧重于农户生计方式而非生计资本[25]。为此,笔者开展陕西、河南以及浙江农户生计资本对不同组合能源消费量的影响研究,并根据不同地区农村的能源消费特征,选择适当的模型对其进行定量分析。
采用陕西省软科学重点研究基地能源产业绿色低碳发展研究中心与陕西(高校)哲社科重点研究基地西科大能源经济与管理研究中心于2018年在东(浙江)、中(河南)、西(陕西)3个区域的专项入户调查数据,调查采用分层抽样方法,按市、县、镇三层分别抽取30个市的120个行政村,发放问卷共1 200份。问卷抽样调查对象为农户家庭,问卷内容包括6个模块:家庭成员基本情况(姓名、性别、年龄、受教育程度等),家庭资本情况(人力、物质、自然、金融、社会资本),家庭的生产行为,打工行为及打工决策(工作类型、工作时间、工作身份等),家庭能源消费行为(生活能源种类、能源使用年限、能源使用比例等),能源消费的观念、意愿及行为。最终获得有效问卷1 113份,有效率为92.75%。
1.2.1因变量
因变量为不同组合的能源消费量。按照是否进入市场、开发利用状况、能源属性、环境友好度,分别将农户能源消费组合分为商品能源消费量和非商品能源消费量、常规能源消费量和新能源消费量、可再生能源消费量和不可再生能源消费量、污染型能源消费量和清洁型能源消费量4种。
1.2.2自变量
自变量为5种生计资本的量化指标。基于秦青等[10]对生计资本的测量,结合问卷内容选取家庭成员平均受教育程度、户主年龄、家庭劳动力转移和健康状况衡量人力资本;选取水浇地面积、果园面积和牲畜养殖数量衡量自然资本;选取住房指标(住房面积)和固定资产指标(生产工具、交通工具以及耐用品等)衡量物质资本;选取人均年收入(即上一年家庭纯收入除以家庭成员数)和银行存款衡量农户金融资本;选取有无家庭成员担任村干部、人情往来支出以及家庭能人数量衡量社会资本。各类资本的指标计算参考前人研究[26-27]并结合问卷实际情况,具体指标及计算公式见表1。
1.2.3控制变量
控制变量的选取是在参考其他相关研究的基础上,根据分析框架选取家庭基本特征(人均农业纯收入、家庭人口规模、户主年龄、户主受教育水平)、能源可获得性(人均耕地面积、与公路的距离)以及消费意愿(消费偏好)3类变量。人均商品能源消费量、人均非商品能源消费量、人均常规能源消费量、人均新能源消费量、人均可再生能源消费量、人均不可再生能源消费量、人均清洁型能源消费量、人均污染型能源消费量分别用Y1~Y8表示,人均农业纯收入、家庭人口规模、户主年龄、户主受教育水平、人均耕地面积、与公路的距离、消费偏好分别用X1~X7表示。
表1 生计资本指标选取与计算
拟采用Probit 回归模型和Tobit 回归模型分析生计资本对农户不同组合能源消费量的影响,并利用实证模型的回归分析结果来检验研究提出的问题。
Probit回归模型是经济学和其他社会科学进行经验分析时使用最广泛的一个工具。农户某类能源使用量为存在非0值的连续数值变量,其模型表达式为
Yi=α+β1UH+β2AN+β3HP+β4IF+β5OS+β6xp+εi。
(1)
式(1)中,Yi为各组合能源的消费量,kg(以标准煤计,下同);xp为控制变量;βj为各解释变量的回归系数;α为常数项;εi为随机误差项;UH、AN、HP、IF及OS分别表示5类资本。
由于一部分农户对其他类型的能源(如秸秆、薪柴、液化气、太阳能、沼气、煤炭)消费量为0,而 Tobit 模型能有效估计模型中因变量存在0值且正值时为连续变量的情况,对于涉及这部分受限数据的能源组合采用Tobit模型进行分析,具体模型形式为
(2)
(3)
表2显示,农户人均商品能源消费量高于非商品能源消费量,农户人均常规能源消费量远高于新能源消费量,农户人均可再生能源消费量与不可再生能源消费量接近,而农户清洁型能源消费量远低于污染型能源消费量,说明农户进行能源选择时仍趋向于污染程度较高的常规不可再生能源。
表3显示,东部地区农户的人力资本、金融资本、物质资本和社会资本最多,中部地区农户的人力资本和社会资本最少,西部地区农户的自然资本最多而物质资本和金融资本最少。整体来看,农户人力资本和自然资本差异较为突出,金融资本处于弱势地位,即农户整体收入水平较低,说明地区间农户生计资本发展不平衡。西部农村家庭户主受教育程度偏低而人均农业收入最高,说明受教育程度高的人较少将农业作为主要收入来源。消费偏好的众数为2(电力、煤炭、液化气的赋值为2,代表商品能源),说明人们更喜欢使用便捷的商品能源。
表4呈现了生计资本对不同市场及开发状况的各组合能源消费量影响的回归结果。模型A1表明,人力资本对农户人均商品能源消费量有显著正向影响,而自然资本则相反;模型A2显示,在加入控制变量后,人力资本对农户人均商品能源消费量的影响系数增大,物质资本对人均商品能源消费量的影响减弱,自然资本对人均商品能源消费量的负向影响增大;模型B2表明,在控制其他因素后,自然资本对人均非商品能源消费量的正向影响增大;模型C1表明,人力资本和自然资本显著促进人均常规能源消费量的增长,物质资本则相反;模型C2表明,在加入3类控制变量后,人力资本对人均常规能源消费量的促进作用增强,自然资本的促进作用则减弱;模型D1显示,人力资本和自然资本对农户人均新能源消费量存在显著负向影响;模型D2在模型D1的基础上加入其他因素回归后发现,人力资本及自然资本对人均新能源消费量的负向作用增强,同时金融资本的促进作用更明显。此外,户主受教育程度显著正向影响农户人均商品能源消费量,人均耕地面积显著负向影响人均商品能源消费量,却显著正向影响人均非商品能源消费量,家庭人口规模能显著正向影响人均常规新能源消费量。
表2 人均能源消费量
表3 变量描述性统计
生计资本对基于不同属性及环境友好度分类的各组合能源消费量影响的回归结果见表5。模型E1表明,人力资本对农户人均可再生能源消费量有显著正向影响;模型E2显示,在加入家庭基本特征等3类控制变量后,人力资本对农户人均可再生能源消费量的影响系数增大;模型F1显示,人力资本对人均不可再生能源消费量有显著正向影响;模型F2表明,在控制其他因素后,人力资本对人均不可再生能源消费量的正向影响减弱,而社会资本对其的负向作用增大;模型G2表明,在加入几种控制变量后,自然资本对农户人均污染型能源消费量的影响显著增强,物质资本则相反;模型H1显示,随自然资本增加,农户清洁型能源消费量逐渐降低,人力资本则相反;模型H2在模型H1的基础上加入3类控制变量后,人力资本对人均清洁型能源消费量的促进作用增强,而自然资本对其的负向作用则减弱;此外,人口规模、户主年龄、人均耕地面积和消费偏好均对人均可再生能源消费量有促进作用,人均耕地面积和户主年龄均对人均污染型能源消费量有正向影响,户主受教育程度越高,农户对于不可再生能源和清洁型能源的消费量越高。
表4 生计资本对不同市场及开发状况的各组合能源消费量影响的回归结果
表5 生计资本对不同属性及环境友好度的各组合能源消费量影响的回归结果
人力资本和物质资本的提高显著提升了商品能源消费量,对于非商品能源消费量的影响不显著,这表明人力资本(家庭成员技能、知识、劳动能力及健康状况等)的提升使得家庭整体消费能力、健康意识以及环保意愿提升,会使其减少非商品能源(薪柴、秸秆、沼气)的使用量,同时随着物质资本(房屋面积、家庭电器数量、通讯工具数量等)增加,农户更依赖电力能源,导致商品能源需求量增大,加入控制变量后,农户单位人力资本对单位商品能源消费量的影响增大,物质资本对非商品能源消费量的正向影响减弱,这表明户主受教育水平的提高使得人力资本大幅提升,从而使其对商品能源消费量的影响进一步加强;自然资本对农户人均商品能源消费量呈显著负向影响,对农户人均非商品能源消费量则相反,这表明自然资本对农户非商品能源的显著正向影响力可被人均耕地面积解释,体现了人均耕地面积与人力自然资本之间存在替代作用,由此可以发现人均耕地面积通过自然资本影响农户生活能源由非商品能源为主向商品能源为主转型,加入家庭基本特征等其他因素后,农户单位自然资本对人均非商品能源消费量的负向作用增强,对于人均商品能源消费量的正向作用也增强,这表明自然资本的增多拓宽了农户获取薪柴秸秆等非商品能源的渠道,且长期从事农业劳动的家庭容易固守节俭的习惯,倾向于使用更易获取且成本低的非商品能源。
农户的人力资本和自然资本与农户常规能源消费量之间呈较显著的正相关关系,与农户新能源消费量则相反,表明农户从事非农活动能够通过提高家庭收入而影响其新能源消费意愿,而自然资本的减少也使得农户获得薪柴、秸秆等常规能源的渠道减少进而选择其互补能源(液化气、电力等),而加入3类控制变量后,人力资本对农户常规能源消费量的正向影响加大,对农户新能源消费量的负向作用显著增强,而自然资本对于农户常规能源消费量的影响减小,对农户新能源消费量的负向作用增大,这表明一部分自然资本对农户常规能源消费量的影响被家庭人口规模替代;社会资本、物质资本和金融资本均与农户常规能源消费量之间呈现较显著的负相关关系,与农户新能源消费量则相反,这表明家庭能人的环保意识较高可以带动整个家庭的环保行为,而随着农户金融资本的提高其消费面扩大,会更倾向于选择新能源。加入3类控制变量后,物质资本对农户常规能源消费量的负向作用减弱,金融资本对农户新能源消费量的促进作用明显增强,这表明一部分物质资本对农户常规能源消费量的影响被家庭人口规模替代,金融资本是促进农户新能源消费量的重要因素。
农户的人力资本与农户可再生能源和非可再生能源消费量之间均呈现出较为显著的正相关关系,但对于不可再生能源消费量的影响更大,而在对其他因素进行控制后,农户对于可再生能源的消费量显著提升,对于不可再生能源的消费量显著降低,表明农户可使用耕地面积越大,可再生能源的可获得性越高,在一定程度上会对可再生能源(薪柴、秸秆等)消费量有促进作用。此外,农户家庭成员受教育程度越高,其从事非农工作收入占比越大,在一定程度上会对不可再生能源(液化气、电等)消费量有促进作用。
农户自然资本对污染型能源消费量具有正向影响,对清洁能源消费量则相反,表明农户自然资本增加会使农户较易以低成本获得污染型能源,在控制家庭基本特征等3类变量后,人力资本对清洁型能源消费量的影响加强,自然资本对污染型能源的影响显著加强,而对于清洁型能源的负向影响减弱,表明农户受教育程度提高有效分散了自然资本带来的负向影响,同时受教育程度越高的家庭环保意愿更强烈,更倾向于使用清洁型能源,这与其健康意识较强也有一定关系;金融资本增加也会促使清洁能源消费量增加,表明随着收入增加,有些家庭在进行能源选择时会减少对价格的关注,而选择较为高质的清洁能源。
农村经济快速增长以及乡村振兴的全面推进使得生计资本逐渐成为推动农户能源消费升级的主要动力,这也为农户能源消费选择的改变提供了更多可能性。
(1)地区间农户生计资本发展不平衡,总体来看农户人力资本和自然资本差异较为突出,金融资本处于弱势地位,即农村地区的农户整体收入水平较低。
(2)生计资本成为影响农户组合能源选择变化的主要因素。人力资本的提高会促使农户选择清洁、可再生的高质能源,农户拥有的自然资本对其使用高质能源特别是清洁能源的阻碍作用明显,社会资本的积累程度与农户选择新能源正相关,金融资本则有效弱化了农户对于污染型能源的选择倾向。
(3)家庭基本特征是农户组合能源消费量变化的显著影响因素,能源的可获得性和消费偏好对农户各组合能源消费量有一定影响。研究揭示了五大生计资本对于农户组合能源消费量的影响机制,即农户人力资本的优化导致农户非农行为的持续,进而促进其物质资本和金融资本的积累,农户收入提升的同时其能源消费理念发生转变,且农户健康意识提升以及对相关政策接受度的增强使其能源消费结构由传统的污染型常规能源为主向更加高质的绿色可持续能源转变。
(1)合理引导生计转型。提高农户生计资本存量,加强农户生计可持续能力;同时增加对农村教育和医疗及其他基础保障设施的投入力度,以此提升生计转型的内生动力。随着乡村振兴战略的持续推进,我国进入以城带乡的新型城乡关系阶段,应促进城市在资金、人才以及技术等层面支持乡村振兴事业,助力实现“双碳”目标。
(2)增加非农收入占比。政府应跟进、督促、保障现有能源补贴政策在农村的实施,并通过农业技术扶持、农业设备支持和农业补贴,“三管齐下”推动农村现有农业的发展;围绕农村现有农业对农村非农产业进行合理有效开拓,帮助农户实现增收,提高农户的能源消费硬实力。
(3)提高农户环保意愿。通过定期组织线下宣传活动和不定期利用网络平台进行科普视频推送,潜移默化帮助农户提升环保意愿,并使其切身体会到所使用能源种类与自身健康密不可分,促使农户主动选择健康、低碳、清洁的生活能源,减少劣质能源使用比例。
(4)跟进政策落地实施。针对农村能源使用情况,政府相关人员应定期进行实地调查,从微观层面评估政策实施的效果,并根据反馈调整政策,提高农户积极性;能源的高效利用是“双碳”工作的基础,在提高农户高质能源和清洁能源使用积极性的同时,应进一步探索适合农村的多种能源综合利用模式。
(5)普及先进技术设施。政府应因地制宜、立足民生,帮助农村规划合适的能源发展路径,并据此引进新能源技术,建立健全清洁高效设备推广政策,积极推进农村能源系统建设,提高能源利用率,以降低对生态环境的污染,也为实现能源绿色、低碳可持续发展提供支持,助力实现农村能源转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