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需要重拾敬畏的时候

胡泳

站在千年的古树面前，我们能体验到精神层面的一种不可思议的感觉。这种感觉就是敬畏，它总是在你的生活中出现和演变，而且充满了神秘。

我们对敬畏的体验，与我们身处其中的文化，以及我们在宇宙中的位置息息相关。敬畏的体验因不同文化而异，但它也是一种普遍的情感。美国加州大学伯克利分校的心理学家达谢·凯尔特纳收集了来自26个国家的敬畏故事，出于不同的宗教背景、经济发展阶段、政治结构和自我意识社区。这些地方的人写下了他们认为广阔而神秘的事物。凯尔特纳团队花了数年时间翻译这些故事，然后将它们归类为回答以下问题的不一样的方式：你在哪里找到敬畏？

由此，凯尔特纳得出结论：要发现敬畏之心，我们必须寻求“生命的八大奇迹”：最常见的是自然、音乐、视觉设计和道德美（当我们目睹人们帮助他人时）；不太常见但通常更深刻的是“集体欢腾”（如球迷们在足球场疯狂地一起欢呼的感觉）、精神体验（比如灵性和宗教）、顿悟（当我们学到一些意想不到的事情而改变我们的世界观时），当然还有生与死的循环。

敬畏表明我们与他人并非分离，而是相互依存。从墨西哥到印度再到日本和中國，他人的道德美是最普遍的敬畏之源—相信我们人类同胞的普遍善良、勇气和无私，以及我们克服非凡挑战的能力。思考他人道德美的简单时刻—想到导师的榜样、历史上的勇敢之人，或者街头陌生人的善意—会带来各种各样的好处，包括提升幸福感、对人更加友善等态度和行为。敬畏体现了一个社会真理，即我们的身份总是与更大的生活系统相关，无论是一个民族的历史、一种文化、一场社会运动、一个社区、一个生态系统、一个政治理念、一种音乐类型还是精神血统。

在这种情况下，敬畏可以应对过度自我关注、孤独和我们时代的愤世嫉俗等危机，甚至在某种程度上应对日益严重的身体健康问题。今天的正念运动，无论用意多么好，都可能只会进一步巩固我们对精神和社会生活的个人主义观点，并可能在不知不觉中使时代危机永久化。是时候在21世纪的生活中培养一种新的精神状态了，一种面向世界的精神状态，它承认我们基本的相互依存关系，并提醒我们人类可以做许多好事。

在我们的世界比以往任何时候都更加分裂、更加受到各种危机威胁的时刻，我们非常需要敬畏之心。如果我们敞开心扉，敬畏会让我们的推理更加敏锐，让我们走向伟大的想法和新的见解，让我们的免疫系统的炎症反应降温，并强化我们的身体。敬畏可以激发我们分享和建立强大网络的倾向，并采取对我们周围的自然和社会世界有益的行动。敬畏能够改变我们，激发艺术、音乐和思想的创造，是我们生活中的一股强大生命力。

事实上，敬畏似乎正成为人们下一步关注的焦点。如果说新冠大流行之前的时代精神是关乎“勇气”和“成长心态”，那么我们中的许多人现在都寻求放松自己的思想，获得更大的平静。

也许，你会误以为，对于我们大多数人来说，敬畏是罕见的—但其实不需要如此。我们可以通过采用新的眼光来打破日常生活的单调乏味，在日常事物中发现敬畏。从这个角度来看，我们不仅可以对星星感到敬畏，还可以对构成地球上的一切—甚至是最平凡的物体—的星尘感到敬畏。正如科普作家卡尔·萨根曾经的打趣：“如果你想从头开始做苹果派，你必须先发明宇宙。”这不是一个很棒的想法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