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行山的雨

张君燕

远山巍立，乌云翻墨，一群群鸟雀掠着树梢飞过，湿热黏稠的空气中多了丝丝清凉的风，一场山雨蓄势待发。一阵紧似一阵的风吹来，雨点应声而落，一颗颗、一滴滴，眨眼工夫穿成了一条线。

群山环绕、陡崖峭峰之间，雨水不停地落下，却又在须臾间消失不见。仿佛整座太行山敞开了怀抱，包括树木花草、飞禽走兽和勤劳朴实的山里人，他们全都欢呼着、跳跃着，接受这场大雨的洗礼，感恩天地间的馈赠。

雨水擦过树梢、流过屋檐，从草尖上滑下，打湿蜻蜓的翅膀，落在焦渴的大地上。所到之处，一只只大张的嘴巴，尽情地吸吮着、吞咽着，“咕咚”“咕咚”，滋润着众生万物。最后，地面上的水渐渐聚集起来，凝成一股股小溪，流进山里人修建的水窖里。山里人一向懂得礼貌和谦让，再好的东西也从不争抢，总是等别人尽兴之后，才默默打开口袋，将剩下的收入囊中。少了，也不恼；多了，则是惊喜。

接下来的一年，山里人就用水窖里储存的水供自己吃用，尽管有限，却也大方地把水分给牲畜和农田里的作物。山里人从来没有抱怨自己的祖先为何选择在这里落脚，他们只是庆幸太行山给他们提供了一片庇护之地。在群山密林中，他们修建了房屋，开垦了土地，用双脚踏出了一条条弯弯曲曲的小路，将村舍与梯田连接在一起。山里人扛着农具，身后跟着欢快奔跑的黃狗，在一趟趟的往返中，时间悄无声息地流逝。

这已经是过去的事情了。上世纪七八十年代，山里人受到红旗渠精神的鼓舞，决心从根本上改变恶劣的自然环境。他们坚韧、顽强，从不抱怨苦难，但也不愿甘心困于苦难。他们立誓凿开太行山，修建大型水利灌溉工程，将几十公里外的丹河之水引进山里。凭着一双双手，一把把铁锤、钢钎，山里人硬是开凿出了一条长达34公里的转山渠，如一条在群山间舞动的彩带。此后，千年旱地变成了良田，山里人不用再靠天吃饭，太行山也因这条水渠而更加秀丽。

山村变美了，山里人的生活更加便利了，山里人对雨的渴盼与热情却没有减少，那份对雨的眷恋可能早已写进了山里人的血脉中。雨还未来，大地就已袒露胸膛，用十足的诚意迎接。树木、花草、庄稼，它们都欢欣鼓舞，激动地拍着小手。在山里，你听到的只是单纯的雨声，而不是雨水撞击各种物体发出的聒噪，不会无端让人心烦。即使打在房顶的青瓦上，那声音也是温润的、动听的。自然终究融于自然，雨在山里哗哗地下着，给人的却是一种安静祥和之感。

我喜欢太行山，也喜欢太行山的雨，尤其是在炎炎夏日，雨水慷慨落下，滋润万物，更滋润山里人的心灵。山里的雨，记录了山里人千百年来的质朴与善良，也见证了山里人的勇敢与拼搏，以及一代代人追寻美好生活的企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