A股最大“盘后票”操纵案背后的“黑嘴”产业链

王玉凤

2021年9月16日央视《焦点访谈》以《斩断股市“黑手”》为题，披露了吴承泽案的来龙去脉。图为庭审现场，吴承泽坐在被告席上。（来自《焦点访谈》截图）

被媒体报道为“A股市场最大的‘盘后票操纵案”有了结果。最高人民检察院5月16日公布案情：”短短两年多时间，以吴某为首的操纵证券市场犯罪团伙用‘抢帽子交易、资金型操纵等手段操纵证券市场，获利5.3亿元”。吴某即吴承泽，浙江省高级法院二审裁定维持了一审法院判决，以操纵证券市场罪等数罪并罚判处其有期徒刑十九年，并处罚金7903万元。近日，主犯吴承泽已入监服刑。

“盘后票”大量传播引起关注

“盘后票”是指股市收盘后才发布、推荐给股民的股票。“抢帽子”交易是指行为人基于自身特别身份，通过给出预测、进行评价并提出投资建议等方式，影响他人证券投资行为，从而间接影响证券价格。

2018年5月，证监会开展清理整治股市“黑嘴”专项行动。稽查人员发现，不少“盘后票”荐股信息通过微信、微博、网络直播等渠道在股市非交易时间大量传播，所荐股票在下午开盘、次日开盘明显上涨甚至涨停，但价格随即回落，投资者当日买入难以获利甚至亏损。

与此同时，沪深证券交易所在日常监控中发现多个账户组交易行为高度相似，相近时间点交易同一只被推荐的股票，这些股票在推荐后被大量卖出，获利明显，存在操纵市场嫌疑。交易所及时将有关线索报送至证监会稽查部门。

证监会稽查部门随即对系列案件集中承办，统筹调查行动，通过对网络“抢帽子”案件特点，对信息端、交易端进行多路调查分析，最终锁定吴承泽团伙。因案情复杂，涉及跨境犯罪，证监会稽查部门与公安机关成立联合调查组。经过一段时间的调查，2019年3月，公安机关对此进行立案侦查。

通过“抢帽子”交易操纵股票

大学毕业后一直以炒股为业的吴承泽上过电视台荐股，当过“黑嘴”，在圈内“小有名气”。

2016年7月，吴承泽与上海某投资咨询公司负责人协商并达成协议后，借用该公司投资咨询的牌照，成立上海证券之星陕西分公司、四川分公司。2016年10月以来，吴承泽指使手下搭建了7个境外网站，用于发布“盘后票”。此后，吴承泽与马某合作组建操盘团队，并在西安、成都等地搭建操盘窝点。至此，交易端、发布端和推票端团队建立。

那么，具体如何操作？首先，吴承泽、马某选好股票，由操盘人员买入，随后由身处菲律宾马尼拉的发布人员，在每个交易日收盘后分别发布2只股票，即“盘后票”，陕西分公司、四川分公司则负责推广，诱导股民买入，拉升股价，操盘人员则在开盘后反向卖出获利。

“‘盘后票网站有了影响力之后，吴承泽还专门收取佣金帮别人出货。吴承泽先在‘盘后票网站上挂出要出货的股票，第二天在股票被拉升后，庄家便可以出货，既可以选择由吴承泽团队来操作账户，也可以庄家自己操作账户。”承办检察官王波表示。

事实上，吴承泽早有“黑历史”。在2017年9月26日，吴承泽就因操纵证券市场案而被江苏省南京市中级法院判处罚金2760万元。

据统计，在2016年10月至2019年3月，吴承泽团伙的“盘后票”网站发布股票推荐信息1149次，吴承泽、马某等人通过其控制的278个账户对所发布的股票进行“抢帽子”交易，共计操纵股票322只，“抢帽子”交易操纵股票465次，非法获利2.7亿元。

而“抢帽子”交易并非他们唯一的股票操纵手段。涉案账户的交易数据显示，2017年上半年，吴承泽、马某等人经事先合谋，控制使用多个账户，以李某等人提供的资金及配资，集中资金优势、持股优势，指挥操盘手，采用连续买卖、对倒交易等方式交易7只股票，影响股票成交价和成交量，获利2.64亿元。

此外，2017年11月至2018年3月，吴承泽、杨某等人在不具有证券业务执业资格的情况下，多次利用“盘后票”网站向证券投资者推荐股票，帮助他人出货，从中获利共计1650万元。吴承泽的多名手下也照样学样，从中牟利。“这种行为涉嫌非法经营罪，也是证券监管部门和司法机关打击的重点。”王波说。

“黑嘴”之间合作吸引股民 操纵股价

检察官在办案中发现，对于吴承泽来说，在规避监管和更大利益之间，他会首选规避监管。在吴承泽团伙中，交易端、发布端和推票端人员相互独立，各不认识。而且吴承泽对员工自称老马，用了化名。大部分情况下，他不会出面，而是让自己信任的杨某等人出面，他本人极少跟人线下交易。

“吴承泽团伙共发了1149次‘盘后票，但只抢了465次，意味着吴承泽可以接受800次的劳而无获。”王波分析说，这样做的目的有两个，一是不想形成特定规律和趋势，引起监管注意；二是为了保障自己“盘后票”网站的信誉。因为“抢帽子”意味着出货，出货意味着股价有下跌的动力，吴承泽不想每次发布的“盘后票”都是下跌的，不然会砸掉自己的牌子。

数据显示，大量的“盘后票”在吴承泽团伙出货后还涨了，也就是说买盘力量可以承受更高的卖盘，但为了安全，吴承泽一次性交易不会太多。

“因为‘盘后票网站要获取信誉，吴承泽选股也比较谨慎。早年间，他就做过投资顾问，具备基础分析能力，他选的‘盘后票基本都是小盘股以及成交量极低的股票，这些股票前期跌幅较大，只要买方资金多一点，开盘后就能有5%的涨幅。”王波说，即使涨了5%，股价也没有到达前期套牢盘的成本价，不会有大量的卖盘，加上公司本身没有大的利空，所以上涨的概率也很大。

“‘盘后票网站最开始运作的时候，主要是由2家分公司宣传推荐这些股票，使得吴承泽推荐的‘盘后票上涨的确定性较高，逐渐吸引大量投资顾问和‘黑嘴进来，把这些股票推荐给会员或潜在会员，吸引大量散户资金买入。”王波如是说。

“抢帽子”的时候，吴承泽对每只股票投入的资金并不大，但是基本都能賺3%至4%，股市几乎成了他们的“提款机”。吴承泽需要“黑嘴”二次推广，吸引更多股民买入、推高股价，以便出货。由此，吴承泽搭建了一个“抢帽子”操纵的生态，其与众多投资顾问、“黑嘴”之间形成了黑色产业链。

“一般散户看到推荐的股票都在上涨后，就会买入1.98万元的季度会员。成为会员之后，这些业务员推荐的就是他们自己团队分析出来的股票了。如果股民产生疑问，业务员就会告诉散户，是因为其会员级别太低，看不到更机密的信息，进而向股民推荐3.98万元的半年会员，或者6.9万元的年度会员。”王波表示，即使买了年度会员，这些股民还是会亏损，因为吴承泽不可能把“盘后票”提前透露出来。最终股民亏了，也只能自认倒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