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恭绰,广东番禺人,出身书香门第,自幼受家庭熏陶,喜爱书画,清末入仕,后成为民国政府官员,也是一位学者和收藏家。
呼吁保护云冈石窟
云冈石窟最早建于北魏时期,是我国雕刻艺术和美术艺术的伟大遗产。然而,在历史的长河中,由于交通阻隔和战乱等原因,云冈石窟被淹没了,逐渐鲜为人知。
1912年,北洋政府交通部规划张绥铁路,在进行勘测工作时,发现了云冈石刻。有位工程师拿着照片,告诉时任交通部路政司司长兼铁路总局局长的叶恭绰说:“大同附近有大批摩崖雕刻,亦有寺院建筑,应该是明代的石刻。”叶恭绰一见照片,即觉得“其迥非凡品”,说应该是北魏时期所作。从那时起,他就有了去大同考察的心愿,可惜一直事务冗杂,无暇分身。
1918年10月10日,叶恭绰等六人前往大同,对云冈石窟进行为期三天的考察。叶恭绰第一次亲眼看见石刻佛像,惊叹不已。但云冈由于其石质不坚,屡经风化,以致崩坏相继;加上人为破坏严重,不少佛像尤其是佛头被不法分子凿砍而去。他看后非常痛心,于是与山西都督阎锡山商议,酬五万元“令地方(对云冈石窟)文武防护”。
1923年,孙中山在广州成立海陆军大元帅大本营,即召叶恭绰到广州,委以财政部部长之要职。时间只一年,叶即奉孙中山之命北返,以联络张作霖、段祺瑞。1931年底,叶恭绰一度出任南京国民政府铁道部部长,时仅月余即去职,并从此退出政界,定居上海,专心致力于保护古迹、古物的文化活动,成为相当活跃的文物界领袖人物。
1933年9月12日,蔡元培从报上看到云冈驻地守军因建房毁损石窟的消息,就联名叶恭绰、刘海粟等文化名人,以中华考古会的名义致电时任山西绥靖公署主任阎锡山:“乞严饬保护复旧,不准侵害,盼甚。”阎锡山对此事进行了调查,并予答复,对保护云冈古迹起到了一定的作用。
冒死保护毛公鼎
毛公鼎是1840年代在陕西岐山周原遗址出土的,由董家村村民董春生在地里干活时无意间所得。毛公鼎体积不大,外形与其他鼎并无差异,但鼎内所刻铭文近500字,是目前发现的青铜器铭文中篇幅最长的。
周原出了宝贝的消息很快传到了北京最大的古董铺永和斋。老板苏亿年立即前往周原,找到董春生,将毛公鼎收购下来。苏亿年将毛公鼎运回北京隆福寺街一个古玩铺,当时,翰林院编修陈介祺听到消息便跑到这家古玩铺,看后大为惊讶,认为这是自宋以来发现的独一无二的周器,以三年俸禄之资将其购回。其父陈官俊曾任道光朝礼部尚书、兵部尚书,深谙青铜宝鼎的分量,当晚即派车请他的亲家吴式芬到家里,与陈介祺三人一起在后堂密室中对毛公鼎观摩了半夜,又拓了几份墨本,之后便把毛公鼎埋在了地下。
毛公鼎在陈家收藏近半个世纪,一直平安无事。1884年,年逾古稀的陈介祺给后代留下遗嘱:一不做官,二不经商,三不念经信佛,期望后人安然平淡地作学问,并要保护毛公鼎,不使其从陈家散佚。 陈介祺死后,毛公鼎落到了他儿子手里。1905年,端方出任两江总督,他曾以为光绪帝庆寿为名,用两万两白银从陈介祺后人手中强买了毛公鼎。但是,端方并没有将宝鼎献给皇上,而是选择秘不示人。
1911年,“保路运动”爆发,端方奉命领兵前往四川弹压,行至中途,不料被哗变的士兵所杀。端方死后家败,他的后人未能守住基业,生活日渐窘迫,最后不得不靠变卖或典当家中藏品为继。1920-1921年间,其后人将毛公鼎抵押给了俄国人在天津开设的华俄道胜银行。
1932年,日本山中商会和英国人辛普森都想从俄国银行赎出毛公鼎。俄国人不同意按抵押款数加利息的钱数赎出。此事传出后,舆论哗然,文化界人士纷纷竭力呼吁不能让该国宝流失。就在这时,为防国宝流失海外,叶恭绰与郑洪年、冯恕联手,以极高的代价买下了毛公鼎,将其藏在天津寓所。日寇全面侵华后,天津沦陷,叶恭绰携带毛公鼎南下上海,住进了懿园寓所。之后,上海亦沦陷,叶恭绰避走香港。行前,他将难以携带的文物装箱,寄存在英租界英商美艺公司仓库,其中一箱就装有毛公鼎。
毛公鼎在动荡的年代隐匿数年后,劫难再次降临。有一种说法是叶恭绰的姨太太潘氏红杏出墙,并对叶恭绰的私藏垂涎三尺。叶恭绰人在香港时,她将叶家私藏毛公鼎的秘密泄露了出去。可以确定的是,叶恭绰藏于上海的几箱文物被日本人盯上了,其中就有毛公鼎。危机降临,叶恭绰只得急电在昆明担任西南联大外文系主任的侄子叶公超,让他火速前往上海,设法保护毛公鼎。叶恭绰嘱咐叶公超:“不得變卖,不得典质,更不能让它出国。国之重器,不宜私藏,有朝一日,可以献给国家。”
为保护叔叔珍藏的国宝,叶公超只身从西南联大返沪。1939年春,叶公超与兄长叶子刚商议,将毛公鼎从英租界英商美艺公司仓库转移出来。不料,因有人告密,叶公超被日本宪兵司令部拘捕。日本人对他威逼利诱,使用大刑,叶公超始终没有吐露毛公鼎的真实下落。后为脱身之计,叶公超请古董商铸造假鼎交出,并由叶子刚以重金具结作保才得释放。1940年6月14日,叶公超秘携毛公鼎前往香港,将国宝完好无损地奉还给叶恭绰。
“要将这件国宝交给国家”
1941年12月,香港在太平洋战争爆发不久后沦陷。滞留香港的叶恭绰思来想去,最后决定带毛公鼎回上海。为了不当汉奸,叶恭绰一直对外宣称身患重病,不能出门。然而,坐吃山空,他最后迫于生计,不得不将包括毛公鼎在内的200多件文物转让给当时上海滩的一位巨商——陈咏仁。抗战进入相持阶段后,陈咏仁以名下的江南公司与日军做生意,直接为日本军需服务,发了不小的国难财,其实质无疑是“经济汉奸”。叶恭绰向陈咏仁转让毛公鼎时,提出一个条件——一旦抗战胜利,要将这件国宝交给国家。
1945年抗战胜利,国民政府接收敌伪上海财产,戴笠独揽清查大权。他叮嘱上海的接收人员,最要紧的是拿到毛公鼎。军统特务很快抓到陈咏仁。在交出毛公鼎,并给了军统一批钱财后,陈咏仁“汉奸”的罪名也洗清了。身在重庆的戴笠得知找到毛公鼎的消息,马上派人事处处长龚仙舫去上海取货。没想到,龚仙舫在上海电告戴笠说,搞错了,毛公鼎没找到。戴笠疑心大起,怀疑有人做了手脚。再加上,军统在上海接收文物时,大发横财,闹得民愤很大,震怒的蒋介石严令戴笠彻查。于是,戴笠成立了敌伪财产清查委员会,清查军统人员在接收中的不法行为,并派沈醉去上海负责清查。找不到毛公鼎,戴笠那里也没法交差。情急之下,沈醉将上海所有的古董商传讯到军统办事处,让他们提供线索。那些古董商面面相觑,摇头低叹。就在这时,一个古董商忽然注意到了桌下的焚纸炉,再一打量,发现那就是毛公鼎。沈醉在其回忆录中写道:“有一个西周时代的毛公鼎,军统特务们只当作一件普通铜器,直到清查时,看见列举的清单第一项第一件便是毛公鼎,才知道是件贵重物品。”原来,特务们都养成了一个习惯,不管什么废纸,总是随手烧掉,从不往纸篓里扔,以免泄密。就这样,毛公鼎最后落到了军统手里。
1946年3月,戴笠因专机失事死于非命。毛公鼎由上海市教育局委员会负责接收保管,后收入中央博物院。国民党败退台湾,同时也带走了大量珍贵文物,其中就包括毛公鼎。1965年,台北“故宫博物院”建成,毛公鼎成为“镇院之宝”。
(摘自《名人传记》王晓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