支付婚外子女抚养费，是否侵犯夫妻共同财产权

杨学友

一名男子与婚外女子发生婚外情并生育女儿，在此期间，男子多次向女方支付钱款，其中包括一部分女儿抚养费。该男子的支付行为是否构成侵犯夫妻共同财产权？最近，辽宁省某县人民法院对此案作出判决。

婚外情生育女儿，每月2000元抚养费引纠纷

2009年5月18日，周爱东与齐广利经人介绍相识后登记结婚。婚后，他们生育一子一女。齐广利从事个体生意，每月都有可观的收入，一家人的生活过得滋润。然而，他们如意的生活却因赵莹莹的介入而发生变故。

2018年初春的一个早晨，四处找工作的赵莹莹见齐广利经营的门店前贴着招聘店员的广告，便前来应聘。端庄秀气的赵莹莹被齐广利相中，成了店员。

一段时间后，二人发生婚外情（赵莹莹婚姻状况为已婚）。2019年5月6日，齐广利和赵莹莹生育一女，取名赵芊逸。赵芊逸出生时体重不足，身体偏弱，出生后一直跟随赵莹莹生活。为照顾女儿，赵莹莹不能在店里工作。齐广利自赵芊逸出生后每月支付2000元抚养费至2020年2月，之后未再支付抚养费。

2020年8月22日，赵莹莹作为法定代理人，以女儿赵芊逸为原告，以齐广利为被告诉至县人民法院，要求齐广利支付抚养费。县人民法院查明齐广利共需要抚养3个子女（婚生子女2人，非婚生子女1人）的实际情况后，很快作出民事判决。法院判令齐广利于判决生效之日起十日内支付赵芊逸尚欠的抚养费6600元，并自2020年12月起在每月25日前支付当月抚养费700元，至赵芊逸年满18周岁。

夫妻财产权不容侵犯，妻子愤然起诉维权

齐广利被起诉，他与赵莹莹的婚外情随之败露。周爱东这才知道赵莹莹借婚外情向齐广利索要了很多钱，根据了解到的、已经获得证据证明的就有98109元（已扣除赵芊逸每月700元抚养费）。周爱东还认为赵莹莹实际上向齐广利索要的钱款远不止这个数额。

周爱东无法接受这个事实。根据相关法律规定，在婚姻关系存续期间，夫妻财产为共同共有，而非按份共有，夫妻共同财产是不可分割的整体，夫妻对全部共同财产不分份额地共同享有所有权，夫妻双方无法对共同财产划分个人份额，在没有重大理由时也无权请求分割共同财产。因此，齐广利擅自将属于夫妻共同财产的98109元支付给赵莹莹，违背了公序良俗和社会道德，更违反了法律规定，周爱东有权向赵莹莹主张退还。愤怒之下，周爱东立即以赵莹莹为被告，以齐广利为第三人诉至法院，请求判令被告赵莹莹返还不当得利款98109元。

法院开庭审理时，赵莹莹觉得很委屈，答辩称：“周爱东起诉我所述情况并不属实，当初是齐广利说他老婆带钱走了，其已离婚，我才同意交往并生下女儿。我是在女儿要上户口时才知道齐广利没有离婚，我也是受害者。我与齐广利于2018年春相识，其后几次做人流手术，身心伤害非常大。现我有病在身，独自抚养身体虚弱的女儿，即不能劳动，又没有收入来源。齐广利自愿或通过朋友转给我的钱系支付非婚生女儿赵芊逸的抚养费，不构成不当得利。转给我的那部分钱大都是我生病的营养费，是对造成我身心伤害道义上的补偿，也不构成不当得利。且诉状所述的98109元也不准确，我不予认可。”

赵莹莹还称：“我不是贪财之人，当初与齐广利交往是奔着结婚而去，并不是谋他钱财。原告起诉我不当得利没有法律根据。根据法律规定，非婚生子女享有与婚生子女同等的权利，任何组织或者个人不得加以危害和歧视。不直接抚养非婚生子女的生父或者生母，应当负担未成年子女或者不能獨立生活的成年子女的抚养费。”

赵莹莹还辩称，法律规定，子女由一方直接抚养的，另一方应当负担部分或者全部抚养费。再者，夫妻对共同所有的财产有平等的处分权，但夫妻也有合理处分个人收入的权利，不能因为没有和配偶达成一致意见，就认定支付抚养费属于侵犯夫妻共同财产权，除非支付抚养费明显超过其负担能力或者有转移夫妻共同财产的行为。综上所述，请求法院查明事实，依法维护我和女儿赵芊逸的合法权益，驳回周爱东的诉讼请求。”

齐广利左右为难，陈述时，一方面说明转给赵莹莹的钱款，既有给赵芊逸出生时体弱的住院治疗费、加强营养费，有上幼儿园的费用，也有给赵芊逸过年买衣服的钱和压岁钱等；另一方面同意周爱东的诉讼请求。

合理抚养费必须保护，婚外情赠与法律不认

法院审理认为，夫妻应当互相忠实，互相尊重，互相关爱，齐广利和赵莹莹在各自婚姻关系存续期间，与婚外异性保持不正当男女关系，系严重违反社会公德和家庭美德的行为，亦有悖于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应予以谴责。根据《中华人民共和国民法典》第一千零六十二条第二款规定，夫妻在婚姻关系存续期间所得的财产属于夫妻共同财产，归夫妻共同所有，夫妻对共同财产有平等的处理权，对于夫妻共同财产的处分，应由夫妻双方协商一致。齐广利在未与配偶周爱东协商一致的情况下，非因日常生活需要，而是基于不正当男女关系向赵莹莹支付款项，属于擅自处分夫妻共同财产行为，违背了公序良俗和社会道德，亦不符合法律的规定，该行为应认定为无效。赵莹莹取得该款项缺乏合法依据，造成周爱东损失，构成不当得利，故赵莹莹应予以返还。

关于返还数额的确定，齐广利自赵芊逸出生后每月支付2000元抚养费至2020年2月，因支付抚养费是作为父母法定的义务，赵芊逸出生时身体较弱，齐广利每月支付2000元抚养费亦在其能力范围内，法院予以认可。自2020年3月起的抚养费，法院作出的生效民事判决已认定每月700元，故赵芊逸自2019年5月6日出生至2022年1月的抚养费为2000元/月×9个月+700元/月×35个月=42500元。综上，赵莹莹应返还的数额为98109元—18534元—42500元=34075元，对周爱东超出上述范围的诉讼请求，本院不予支持。

法院认为，赵莹莹提出的法院判决抚养费后齐广利作为父亲自愿多给抚养费、压岁钱、学费、保险费等不属于不当得利的答辩意见，因赵芊逸的抚养费数额，本院已作出民事判决，若抚养费数额不足以维系赵芊逸的实际生活需要，存在法定的应予增加情形，可另案解决，故赵莹莹的该答辩意见缺乏依据，本院不予采纳。2023年1月6日，法院公布判决结果如下：赵莹莹应于本判决生效之日起十日内返还周爱东34075元。

[点评]

周爱东起诉主张中，认可齐广利应支付非婚生子女赵芊逸的抚养费，只是认为整个期间都应按法院生效判决认定的每月700元计算，齐广利多支付的钱款应属于侵犯了自己与齐广利夫妻共同财产权。该说法不完全对，其不对的部分与法律规定相悖。

父母对未成年子女有法定的抚养义务。我国《民法典》第一千零七十一条规定：“非婚生子女享有与婚生子女同等的权利，任何组织或者个人不得加以危害和歧视。非婚生子女享有与婚生子女同等的权利，不直接抚养非婚生子女的生父或生母，应负担子女的生活费和教育费，直至子女能独立生活为止。”虽然夫妻对共同所有的财产有平等的处理权，但夫或妻也有合理处分个人收入的权利，不能因未与配偶达成一致意见即认定支付的抚养费属于侵犯夫妻共同财产权，除非一方支付的抚养费明显超过其负担能力或者有转移夫妻共同财产的行为。

本案中，在法院关于抚养费生效判决前，齐广利支付的抚养费数额虽然确实高于一般标准，但在其经济状况均许可的情况下，都应尽责为子女提供较好的生活、学习条件。且齐广利作为个体业者，每月支付的抚养费数额2000元，完全在其个人收入可承担的范围内，故亦不存有转移夫妻共同财产的行为。因此，齐广利支付赵芊逸抚养费费用数额并未侵犯妻子的夫妻共同财产权。当然，法院生效判决已经确认每月支付700元后，齐广利此时间节点后实际支付的数额超过每月700元部分没有法律依据，周爱东有权主张要求赵返还。

赵莹莹如果认为齐广利收入高，每月支付女儿抚养费700元过低，可另行主张增加抚养费，但不属于本案（不当得利）调整范围。因此，法院的判决是正确的，有法可依。

（本文人物均为化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