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家颖
我的外婆是一个性情多变的普通农村女人。打小,我就觉得外婆很奇怪。
她费心尽力地养着一条狗,但常能见她撵着可怜的狗满院子跑,嘴里还咒骂着:“叫你别出去!还往外头跑!”
她常抱怨我舅,我妈,我表妹,我,邻居……可每次回去,她都对我们笑呵呵的,一会儿,就又去找邻居闲聊了。
总之,她就是这么令人捉摸不透。
儿时,我便从我妈口中得知,外婆是个坚强勇敢的人。她是个孤儿,养母待她不好,时常让她干重活,还不给饭吃。这造就了她那副怪脾气,让她不得不竖起全身的刺来保护自己。外公患癌去世后,家里欠了一大笔债。但外婆没有弯下腰,她开始拼命地干活。别人干的她干,别人不干的她也干。在厂里,别人不愿意干的卸货、运货的重活,她总是抢着干。衣服破了,能补则补;裤子短了,能凑合就凑合着穿。那些年,除去还债的钱,剩下的钱只够温饱。因此,我妈没能上大学。这也成了外婆心中的一个结。
稍大些,我才发现外婆是个爱子女的人。逢年过节,她总是变着法儿给好不容易回来的一大家子做菜,还将她辛辛苦苦攒下来的钱塞给我们。我知道,外婆毕竟自己受过苦,她可不舍得再让自己的孩子受苦了。现在,她还在一分一分地攒钱,只为能再建个小房子,再为子女留下点东西。
我上小学后,外婆又多了个养花的爱好。我们每次回去,她都会兴致勃勃地向我们介绍她养的花。这些花,有买来的,有讨来的,有别人送的,无一不被她养得很茂盛。花盆也很奇特:塑料盆,饭盒,花瓶,泡沫箱……但她并不在乎,只在乎花养得多好。我们一人夸一句,她便仰起頭,转过身,高声说道:“要你们夸!”然后径自走了,留下莫名其妙的我们。
近日,外婆腿受了伤,一个人守着她那老屋——她养的狗过年时不慎吃了老鼠药死了。没了狗,就只有外婆和那些花草了。我妈说,外婆受伤后常抹眼泪。我很诧异。长这么大,我还从没见过外婆流泪。她就像个不倒翁,无论什么烦心事,骂两句就过去了。但这次,她不用每天早早起床,只需守着她的花,她的屋子,还有外公的遗像便可以了,而她却哭了。她是在哭自己没法赚钱,没法为子女做贡献了吗?还是在哭一觉醒来,家中一点人声都没有?
我不知道外婆——一个普通农村女人能对社会有什么贡献,但我知道,她对她的家,有什么贡献。
愿晚风将我的心思吹到外婆那儿,用我的心温暖外婆寂静的梦。
(指导教师:武佳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