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哈哈
拍摄地点在内蒙古乌海,乘快艇抵达乌海湖,一眼望去,有沙漠,有湖水,沙水相交,是秀美又雄浑的自然奇观。
看到湖面时,王雯琴脑中闪过一些影片里的镜头。大海美丽,平静,也凶猛,对大海,她有敬意。
王雯琴小时候生活在上海浦东,每天,她坐船到江的对面上课。黄浦江波光粼粼,游船西渡,年幼的王雯琴留意着江面,在一次美术作业中,她用蓝色和黄色的蜡笔再现了这个瞬间,“在小浪头上面点了无数个小金点”,那幅画得到了老师的表扬。
海有时也很危险。几年前,王雯琴去泰国浮潜。原生态海域,海水清澈,海底极美,浮潜了不知多久,她被一条漂亮的长齿鱼吸引,不自觉就随它前进,等回过神来,才惊觉自己离陆地已经很远。王雯琴不会游泳,水折射造成的畸变加重了她的不安,她全力向岸边游去,“那时候是挺害怕的,真的是很努力地往回游,游到岸边后喘了很久,我觉得人真是要承认海底的深奥。”
还好这样惊险的事不多,更多时候,大自然为她提供的是一种疗愈和足以抵御注意力侵蚀的丰富信息量。王雯琴觉得,与自然的接触是必要的,冬去春来,她和孩子们滑雪,徒步,抚摸树皮,听下雨的声音,感受泥土的质感与味道。
她的家中鲜花不断—这是城市人最常使用的将自然引入居住空间的方法。疫情封控时,她是小区鲜花团的团长,第一次团购的花是芍药。“那真是一段不可思议的日子,那时我一直刷着配送的信息,看它快送到时就跑下楼去接。把鲜花分给邻居时他们都说,‘哇,真是太美了,鲜花真的可以改变人的心情。”
王雯琴相信人与自然可以和谐共处,最近几年,她开始实践一种更加自然友好的生活方式。整理衣柜翻出几件被虫蛀过的旧毛衣,她请擅长手作的朋友一一补好,另一些长袖,也被拜托把它们改作短袖。再创造的过程里,物品的生命被延长,人与物的联结也在增强。
过去两年,王雯琴经历了亲人离世,这让她再次意识到生命和生活的宝贵。“人真的很渺小,就像灰尘。这对我们家来说是非常沉重的一件大事,但对世界来说微不足道,也许你走在路上,一个擦肩而过的陌生人也刚刚渡过一样的难关。”推己及人,她更能感受人的脆弱。
鲜花会盛开,会凋落,孩子会长大,人会离世,王雯琴尊重这些规律,“所以更要趁活着的时候做好每一件事。”为此,调节好自己的心态非常重要,“要学会察觉自己的情绪,发现它有不好的苗头,就尽力让它向好的方向转化,因为不管你怎样,事情都在发生。”
调整情绪的方式之一是呼吸。王雯琴善用这对我们来说最基础、又最常被忘记的身体功能,她“认真地知道自己是怎么呼吸的”。她说,观察你的呼吸—不论是腹式呼吸还是胸腔呼吸—关注身体在呼吸过程中的每一点变化。“有时候一个瞬间,我们脑中就闪过几千个念头,其实被杂念侵扰得厉害时,几次深呼吸就能let it go,深呼吸之后,你的判断和行为可能就不一樣了。”这是她觉得最古老的吸取自然能量的方式,也是她最小单位的重启。呼吸使人意识到存在,每次有意识的呼吸都在提醒:生活是进行时态,专注在此刻。
而对那些容易被忽视的瞬间,王雯琴也有独特的记录方式。
大女儿懂事后,她就开始和女儿共写一本手账,取名为《我们两个之间的秘密》,“就是一页摊开,我写左边,她画右边,有时候夹着树叶,有时候有贴纸,大部分时候都在写我们对同一件事的不同看法。”这样的手账已经写完了几本,年年都被翻阅。
王雯琴也爱画画,每星期,她抽出一整天待在画室,面对画纸,她平静又澎湃,“画画,就跟我呼吸是一样的,画画的那8个小时,我觉得时间过得非常快,总是一不留神就到了下午四五点钟。”
她的画一部分遵循自然影像,临摹写实,另外一些则由意念主导,摆脱现实束缚。画画是一种视角,或许也是王雯琴敏锐感受力的来源,拿起笔,她就开始捕捉,提炼,想象,表达。
现在,她也和孩子们一起作画,采访结束,王雯琴发来一张和孩子一起临摹的《铃芽之旅》线稿,下一周,她们将为线稿上色,一同完成作品,成为她创造与孩子共同记忆的新方式。
时间流淌,时尚更迭,美的标准永远在变。长年从事时尚行业,王雯琴认为,美并非千篇一律,它没有标准,它的真谛是包容。
真正的后疫情时代到来了,当世界进入“一切坚固的都烟消云散了”的新纪元,时尚与其他行业一样,都需要面临公众内心“必要与非必要”的拷问。人们当然还会相信时尚,问题只是,人们还会相信怎样的时尚?哪一种时尚还能掌控人的感觉?王雯琴分享了她注意到的时尚行业新变化:“我的感觉是大家都没有那么冲动了,现在是沉淀的时间,沉淀之后或许会有新的爆发。”王雯琴相信好东西的生命力,这些作品通常指向真善美,探及人们的精神生活,它们不是盲目创作,盲目保留,而是思考、沉淀与激励。
作家Jan Morris在《世界:20世纪的道别》 中归纳了自己半生的经验,最后她提出,“善是一种能够透视我们的原则,与人为善,是从一个时代进入另一个时代最好的方式。”眼下或许就是美学更迭的时刻。王雯琴的表述,或者说从表述中得见的王雯琴本人十分靠近这个原则,她相信这样的道理:好好生活,尽力为他人提供帮助,未来总会有好事发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