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明伟
北江上的江心岛是清远市内的一处地标,被大家熟知;华海作为清远知名的生态诗人,其作品也被广泛传阅。因此,阅读华海的中篇小说《江心岛》(刊于《作品》2022年第12期),我先要做的,就是尽力回避将虚构与现实中的同名小岛互相对应,虽然这种努力多少显得有些徒劳。
一个熟悉的作家书写一座熟悉的小岛,最大难处可能就是让熟悉他们的读者,在作品中读出陌生感和异质性,因为小说源于虚构,而非纪实。《江心岛》所努力呈现的,正是那个类似于桃花源式的精神之岛。在小说中,江心岛作为一座人工筑垒而成的沙洲小岛,根本上就决定了岛为人生的现实;同时,江心岛在小说中又是绝对的主角,在奔腾不息的北江上,在亘古永恒的时间之河上,不出意外,这座小岛将永远存在。而围绕其筹划、思考和算计的诸多人物,只不过是岛上的匆匆过客。岛与人,恒久与失散,物质与精神,失落与回归……这些对应之物,在小说中时刻处于乐此不疲的相爱相杀状态。
小说中,当江中荒岛蜕变为峡江市国际旅游文化节会址,完成使命,前途未卜之时,报社记者沙沙辞职而来,在岛上苦心经营起一间城市书房。沙沙的做法既是完成母亲当知青时的梦想,也是为自己的心灵构建一处栖息之所。两代人两个时代,虽然际遇殊异,但是母女对精神层面的渴求如出一辙,不同的是,沙沙更容易实现自己的梦想。江心岛最终成为“容得下肉身,放得下灵魂”的理想场所。可以预料的是,一批拥趸结伴而至:同事巴马、三郎,银行职员阿芳、摄影师超人阿力、赠送木刻线装书的王易容、喜欢记录岛上物事的发呆的人、鸟人、打造蓝剧场的蓝、于老先生、诗人江之舟,精神失常的偷书贼白非马,当然也有阿D、商人钱鑫……他们带着各自的故事和心事,先后出现在岛上的这方舞台。
与其说是沙沙的人格魅力吸引了各色人等,倒不如说是江心岛独特的地理位置吸引了众人。小岛并非风平浪静,围绕小岛是公益化还是商业化的博弈,其实一直暗流涌动。小说着力刻画了众多为理想而来的人物形象,不管是贯穿始终的岛主沙沙,还是满腹经纶的于先生,或者是诗人江之舟,他们因为阅读,因为思想,因为诗意,走上了江心岛。江心岛孤置于滔滔江水之上,市井烟火仅仅一桥之隔,可以想见,他们苦心经营的悦读岛、生态岛、诗歌岛、思想岛要承受着多大的冲击和考验。江心岛在某种意义上仿佛一块试验田,或者这么一群人像堂吉诃德一样,奋力地抵御着来自物质世界的侵蚀,努力地维护着这一片心靈净土。
最后来说说《江心岛》的人物塑造。小说中不管是到岛上举办讲座的于老先生,还是经常为小岛写诗的诗人江之舟,抑或是蓝、发呆的人等等,以他们的音容笑貌,你很难相信,这么一大群人,他们其实刚刚从一桥之隔的市井而来。换言之,他们一经跨入岛上,立刻像变了个人似的,脱离了人间烟火之气,变得像蓝色那样纯粹缥缈,变得像戏台上的角儿一样,自顾自地表演起来。他们执迷于清谈和做梦,仿佛他们不是来自人间,也回不去人间。
他们被岛吸引而来,想要逃离喧嚣的人间,却最终,又被这块方寸之地莫名禁锢——这恰恰印证着人生的吊诡殊恒。
责编:周希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