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骨石

冉前锋

永谷水又名长滩河，与清江河并称夷水，是一条古老的倒流河。它发源于利川的凉雾山，在鄂西渝东的深山里由南向北奔腾，终于来到地势平坦的云阳县堰坪镇，变成一条清浅平缓的乳白色河流。

河床上遍布白色的龙骨石，如同白色的倩影。它们是大山的馈赠，从遥远的山脉崩塌而下、冲击而来，经过永谷水倒流又顺流的反复磋磨、打击、碰撞、洗涤，成为千奇百怪的形状：大者如筛、小者如珠、圆者如卵、长者似剑、短者似豆。龙骨石不像一般卵石有着褐色的外貌，而是或深或浅的白色，如黄白、米白、雪白等。因密度大、品质纯、质地白、体型硬，此石只可打磨，不能锤击，有“宁为玉碎，不为瓦全”的秉性。

龙骨石是遠古动物化石，在巫山山脉和武陵山都有分布，永谷流域和七曜山的龙骨石数量大。龙骨石在医学上有止血作用，磨碎后制成的止血丹，是本地百姓必备的廉价“劳伤药”。本地百姓用龙骨石打豆腐，可以提高豆腐的黏合度，提纯白度，增强口感。永谷水上游的柏杨坝生产的豆腐一度被作为贡品，号称“深山奇食”。神奇的龙骨石，还能化身为制作印章、砚台、镇尺、笔架的优质原料，一直是本地文人雅士的最爱。

川东游击纵队七南支队司令员刘孟伉是云阳篻草乡人，篻草乡与堰坪比邻。他年少时师从堂兄刘贞安学习传统文化，文武双修，闲暇时随着刘贞安在永谷水里淘石，自己制作印章砚台。投身革命后，他未放弃幼时所好，在转战七曜山、永谷水畔时，不忘在永谷水捡拾质地好的龙骨石制作印章。

刘孟伉精心制作了一枚石真、字美、图好、格正的篆书体“刘孟伉印”。该印大拇指大小，笔画有刀剑之势，布局呈方正之美，边角有云水图案，再配上“川东游击纵队七南支队”的鲜红大印，发布布告和公文，传递信息和情报，成为敌人无法模仿的革命艺术珍品。特别是在敌占区发布的布告，内容多样，揭露国民党反动派的黑暗统治，通告解放战争的大好形势，发布川东游击队的训令……一篇篇战斗檄文，配上遒劲有力的楷书，张贴在大街小巷，鼓舞了人民的斗志，给反动政府极大的心理震慑。

每当赶场日，群众不顾乡丁的威胁，自发聚集在文告前。乡丁驱散人群，撕毁布告，但下一个赶场日又有“刘孟伉印”贴在街巷，甚至乡公所和驻军门口。特别是毛泽东、朱德发布的向全国进军的命令被川东游击纵队七南支队全文发布，劳苦大众备受鼓舞。

20世纪80年代，一则布告在堰坪镇一个濒临倒塌的旧房内被发现，尽管纸张残缺陈旧，笔迹模糊不清，但“川东游击纵队七南支队”和“刘孟伉印”的图章仍清晰可见。老一辈人回忆，旧房是古盐道上的一个排窑，很可能是川东游击纵队七南支队一个秘密交通站。房子的主人于20世纪60年代去世，到死都没有说出布告的秘密。

重庆解放后，刘孟伉曾出任四川省文史馆首任馆长，被誉为“诗书印三绝，文武艺一家”，形容他“能于方寸牙面，刻字数千”。那枚龙骨石制作的“刘孟伉印”和背后的故事，穿过遥远的时空，仍然在刘孟伉战斗过的渝鄂山区传颂。

编辑/吴金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