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远海养殖发展需要先进海洋工程驱动

■ 文｜《海洋与渔业》记者 李易珊

南 方海洋科学与工程广东省实验室（珠海）黎祖福教授是广东第一批深海养殖平台研发的推动者，主导了包括“澎湖号”“海威1号”等的总体设计理念、功能布局、海域选择、申报立项及养殖试验等工作。他提出了“将应用先进海洋工程技术发展大规模深远海养殖纳入广东现代海洋牧场发展总体规划”的理念。

“必须下大力气让广东的海洋牧场产品成为响亮的粤字号品牌并走出国门。”为了实现这一目标，黎祖福创新性地提出，“创新大规模深远海养殖运营模式”“走科技支撑、陆海统筹、三产融合和多层次发展道路”“数字赋能助力海洋牧场建设”“建立广东省现代海洋牧场高质量发展联席会议制度”“拓展深远海养殖投融资渠道”等具体路径。

│深刻认识│政策优势与资源优势

党的二十大报告提出，发展海洋经济，保护海洋生态环境，加快建设海洋强国。广东省将发展现代化海洋牧场作为促经济的重要抓手，2023年新年伊始，省委、省政府召开了全省高质量发展会议，3月份召开了全省现代化海洋牧场建设专题推进会。4月10日，习近平总书记来到位于湛江东海岛的国家863计划项目海水养殖种子工程南方基地，并指出，要大力发展深海养殖装备和智慧渔业，推动海洋渔业向信息化、智能化、现代化转型升级。

“广东以现代化海洋牧场作为统领，站位高、内涵丰富。”黎祖福指出，广东省大力推动现代化海洋牧场建设，符合当前的时代背景，具有重要战略意义。广东唱响“疏近用远，生态优先”“陆海接力、岸海联动”的主旋律，给海洋牧场发展指明了方向，四个关键词环环相扣、互为促进。既要耕海牧海，也要蓝海碧海，高质量发展海洋牧场，就要想办法实现海洋渔业资源保护与开发有机统一，做到生态效益、经济效益和社会效益协调发展。

广东海洋经济生产总值连续28年居全国首位。经过多年的建设与积累，广东海洋渔业已构建起一条从种业、养殖、装备到精深加工的现代化海洋牧场全产业链条。广东海水鱼苗产量全国第一，水产饲料总产值全国第二，海水养殖总面积全国第四，海水养殖鱼类与甲壳类产量全国第一。在“粤强种芯”工程的带动下，广东培育了一批海水优势鱼种；科技支撑持续增强，养殖装备总体水平国内领先，全省已建成重力式深水网箱近5000个、桁架式大型网箱4座。广东在资源禀赋、气候条件、社会经济、技术创新等方面具有明显优势，发展海洋牧场基础良好。

虽然全省海洋养殖产业取得了快速发展，但与广东省委提出的海洋高质量发展的要求还有差距。黎祖福直指制约产业发展的三个问题。一是海洋综合管理效率低。由于涉海部门众多，且规划导向不同，存在职能交叉、管理重叠等问题。二是海洋牧场安全风险大，广东省沿海每年至少有十多个台风袭击，有些台风破坏力大，灾害性强。目前，深远海养殖普遍采用HDPE深水网箱，在灾害性海况条件下网箱变形，有些网箱由于结构和锚固系统受到损坏，导致鱼类受伤死亡或大量逃逸。三是海洋牧场产业融合程度较低、辐射带动能力弱，现行由国企牵头运营的海洋牧场深海智能养殖平台和养殖工船为主要模式的海洋牧场普遍实行的是自动化、智能化装备养殖策略，这种单一系统的生产方式无法满足“联农带农”的要求。可应用生态工程技术建设“海上养殖产业园”，以产业园+养殖专业户的新模式加以解决。

│创新突破│发展大规模深远海养殖

针对现有问题，黎祖福表示，应用先进海洋工程技术，发展大规模深远海养殖是高质量建设现代海洋牧场的重要途径。他举例说道，中国交通建设集团林鸣院士团队经过多年研究试验，发明了一项核心技术“近岸极端灾害性海况工程防御安全技术”，此技术可以应用于大规模深远海养殖。针对我国沿海地区每年频繁遭遇台风袭击，林鸣院士团队研发了建设海上防护基础设施技术，通过海洋工程，在海上形成大规模遮掩水域，应用于大规模深远海养殖生产。这项技术提出了一个发展大规模深远海养殖模式的系统性构想，用以解决深远海养殖的安全难题，同时推动深远海养殖方式的变革，为发展我国深远海养殖提供一个新的选择方案。

应用先进海洋工程技术实施大规模深远海养殖，要注意科学性、安全性和系统性。一是选址的科学性。通过开展专题水文研究，评估洋流环境，特别是赤潮风险影响，在深远海养殖选址上选择水深大于20米，具有稳定近岸洋流影响的海域，建立起一种由海洋动力提供的稳定的养殖生态系统。二是养殖的安全性。通过实施先进的海上防护基础设施技术，在海上形成大规模的遮掩而透水水域，确保海洋养殖不受强台风袭击和符合海洋生态友好的要求。三是工程的系统性。既要体现系统整体最优化的思想，还要体现资源的保障条件、养殖科学技术的支撑、采用高效率的养殖模式组织生产和完善的营销服务体系的产业链。四是经济的规模性。由一个大型深远海养殖基地构建形成的海产品产业链，将实现几百亿的经济规模。

“相比其他海洋牧场养殖模式，应用先进海洋工程技术建设现代海洋牧场具有明显的比较优势。”黎祖福进一步说道，一是可以为深远海养殖提供安全可靠的基地。运用先进的海洋工程建设海上防护基础设施，围成10～20平方千米的遮掩水域，16米波高的海浪可以被消减50%～80%，防止台风袭击造成养殖企业的严重损失。二是可以形成模块化养殖、专业化服务、信息化管理的养殖生产体系。一个养殖基地设置超过50个养殖单元，每个养殖单元由10～12个大型深水网箱进行模块化组合；一个基地平均每年要新投放200万～300万尾鱼苗、投喂2500吨饲料、捕捞3000吨的鱼，需要对育苗养殖、网箱运维、饲料投喂、网衣清理、捕捞等实施专业化服务和信息化管理。三是具有良好的经济规模前景。一个10～15平方千米的大规模深远海养殖基地年养殖产量可达100万吨，年养殖产值200亿元。相比之下，具有显著的规模效益和经济效益优势。四是具有良好的可持续发展生态条件。养殖基地每昼夜能进行1次水体交换，实现残饵和排泄物快速稀释和扩散，并有效抑制污损生物生长，海床面上遗留的残饵和排泄物成为底栖生物的食物。利用防护设施的大圆筒做海上风电基础，可建设3万～5万千瓦的海上风电厂，海上养殖基地全部采用绿色能源，实现零碳排放。五是可以构建多行业融合发展的养殖模式。利用遮掩的水域条件，建设一个2万～3万平方米大规模的海上漂浮工厂，以满足鱼产品加工、保鲜、销售和物流需求；建设一个高标准、现代化的海上生活社区，打造渔旅结合新业态。“可以预期，随着深远海养殖基地的建成，这些地方将成为未来人们休闲和海上旅游的打卡点。”

│理顺机制│创建高效的融资和科研模式

推动广东省海洋牧场高质量发展，黎祖福做了大量思考，并为重点的地市政府和企业提出了很多实质性的建议。在拓展深远海养殖投融资渠道方面，黎祖福认为，建设深远海海洋牧场，初期基础设施建设投资额大，回收期长，需政策性金融和商业金融支持。建议设立省海洋牧场发展基金，搭建涉海投融资公共服务平台，建立海洋养殖产业中小企业融资风险补偿机制，发挥财政资金的引导和杠杆作用，带动金融资金和社会资金跟进投入深远海养殖。鼓励金融产品创新推广，引导金融机构加大对应用先进海洋工程技术，发展大规模深远海养殖的支持。并积极争取国际金融组织的优惠贷款，推动国际海洋开发银行等机构落户广东，全面放开外商投资深远海养殖领域。引导银行业金融机构对海洋牧场建设主体开发低息、中长期贷款产品，指导各级信贷担保公司加强与银行业金融机构合作。

在现代化海洋牧场的发展范式方面，黎祖福指出，需建立智能感知-智能作业-智能管控的新范式。他补充道，智能感知，即监测评估做到立体透视，通过“海空地”多介质的监测设备和多种评估模型，对牧场的环境资源和生物要素状况进行全时空、全过程、多维度监测评估。智能作业，即作业方式走向轻简无人，通过集成模块化技术、水上通信技术、长期续航技术和人工智能技术的无人装备，显著扩大作业范围，提高工作效率，减轻工作人员体力负担。智能管控，即管理模式实现自主可控，为牧场提供智能化生产决策支持和生产全过程作业管理，指导制定生产计划，下达作业指令，对生产作业进行调度管控，通过机械播苗、自动监测、精准计量、智能采收、系统管理，贯穿牧场生产作业的全周期，形成从流程化到智能化的管理体系。

在创新大规模深远海养殖运营模式方面，黎祖福提议引入工业化的理念，采用现代农业产业园区政策，改变原有以政府投资运营为主的公益性海洋牧场模式。采取国（国企）建基础设施加民营（企业）养殖结合，实行“联农带农富农”发展政策，这种由国家（国企）统一建设、企业运营、联农带农富农模式，既能解决远海闲置造成海域资源浪费的现象，又能为退出近海养殖的养殖户解决再就业问题，创造先进海洋工程技术促进现代海洋牧场高质量发展的“广东模式”。

黎祖福强调，走科技支撑、陆海统筹、三产融合和多层次发展道路。一是整合科研院所、高校及相关企业等科研力量。深化产学研联动机制，提升广东海洋牧场创新能力，形成广东海洋牧场综合开发建设的技术模式、产业化示范区和研究基地。二是集中优势攻克广东海洋牧场建设和产业发展亟需解决的技术难题。加强远海养殖优质品种、功能性饲料和免疫制剂的研发；支持跨学科专家深度合作，推广深远海养殖智能化技术与现代装备使用，建立海洋牧场的蓝碳服务功能和碳汇能力系统性评估等研究，提升海洋牧场生态效益。三是培养高素质专业化人才队伍。加强海洋牧场研究机构和各地高校的合作，构建宽口径、全体系的渔业人才体系。四是构建陆海联动、多层次海洋牧场产业融合发展模式。推动深海养殖全产业链发展，做好海洋工程装备研发、信息化观测网络建设、旅游休闲产品开发，形成现代化海洋牧场与二三产业融合、与海上风电融合，以及现代化海洋牧场多经营主体融合等跨界融合发展模式，形成涵盖深远海养殖、陆基加工、种苗繁育、网箱养成以及海上休闲旅游等业务的全产业链，充分利用海洋资源，打造“风渔旅”融合发展新业态，实现现代化“全域型”海洋牧场的高质量发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