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玉

刘艳华

沉闷的天空淅淅沥沥下着小雨。

此时，比天空还沉闷的是护士站压抑的气氛。尤其遇到白玉时，大家都不敢看她的眼睛，生怕一不小心，她那一汪泪水就会掉下来。因为，大家都知道今天是个什么日子。

故事从三年前的一个晚上說起。

那天，交了晚班走出科室的青年护士白玉，路过卫生间时，突然听到一个声音，职业的敏感让她立刻警觉起来，她快步走向卫生间。此时，那声音又停止了。

等了片刻，她怀疑刚才是自己的幻听。也许真的是幻听，她已经在新生儿监护室工作好几年了，每天几乎都是在婴儿的哭声里度过的。她正准备离开，那声音又响起，比刚才更微弱。此时，她的目光盯住垃圾桶旁的一个纸板箱，缓缓打开，没想到那里面竟然有一个婴儿。

不容多想，她抱起孩子向监护室跑去。值班医生迅速做了检查：早产女婴，生命垂危，并有严重兔唇。望着被遗弃的病婴，白玉的心隐隐作痛。

婴儿被放进暖箱，输液、输氧……婴儿不会吞咽，白玉就尝试着用针管吸取奶汁一滴一滴地滴入她的口中。婴儿的小嘴蠕动一次，她的心就颤动一次，婴儿的小嘴又蠕动一次，她的心又颤动一次。她默默地念叨：小宝贝，加油！一毫升、两毫升、六毫升……医生建议，最好输些血液。供血中心要求患者亲属必须有献血记录，白玉毫不犹豫地伸出胳膊，献血四百毫升。当那一滴滴血液输进婴儿的血管后，婴儿明显有了精神，脸蛋也渐渐红润。一天一天过去，婴儿终于脱离了危险，白玉憔悴的脸上才有了笑容。

婴儿从监护室出来后住进了护士休息室，这一住就是三年。

孩子成了科室的一员，她的成长也成了科室交班的固定内容：宝宝能笑了；宝宝该穿双小鞋子了；宝宝会走路了；宝宝会牙牙说话了。白玉亲手给她织了一顶红色的毛线帽，戴在头上，像一朵盛开的太阳花！从此，大家都喊她小红帽。

过生日那天，她的床前挂着五颜六色的彩带，堆满了大家送的各种各样的玩具，院长也带来了巧克力蛋糕。白玉教小红帽吹灭蜡烛，大家一起唱生日歌。奇怪的是，小家伙居然会指挥打拍子，而且像模像样。大家都暗暗称奇。

小红帽大了，可以手术了。医院外科“第一把刀”亲自上阵，给小红帽修补了兔唇，那细细的针纹，像印在唇边的一朵浅花。

术后大家突然发现，小红帽是个非常漂亮的女孩，大眼睛，苹果红的小脸，一笑两个小酒窝。谁见了，都忍不住要亲一下。她就“咯咯咯”地笑个不停。

一天，小红帽玩耍时，嘴唇突然出现青紫色，白玉十分着急。经专家会诊，小红帽患有严重的先天性心脏病。专家面色沉重地对白玉说，最好的治疗方法是手术，但是，孩子这么小，我们没有十足把握，你要有心理准备。白玉仿佛挨了一记重棍，差点儿瘫倒。

正在白玉心急如焚的时候，一个好消息传来，国家“春雨”扶贫医疗队来了，有国家级专家免费为家庭困难的先天性心脏病患儿做手术。

手术那天，白玉守在手术室门外。半小时过去了，一小时过去了，两小时过去了……白玉不知道掉了多少泪。整整五个小时，小红帽被推了出来。手术专家告诉白玉：“情况很严重，孩子很坚强，手术很成功！”白玉一个劲儿地说：“谢谢您！”

小红帽三岁多了，越发活泼可爱，该上幼儿园了。福利院的院长陈阿姨亲自来接她。

白玉收拾着小红帽的用品，眼泪像断线的珠子。护士、科主任、院长都来给小红帽送行。

雨悄悄地停了。

要上车了，小红帽忽然挣脱陈阿姨的手，哭喊着向白玉跑去。

“妈妈，妈妈！”小红帽紧紧抱着白玉。白玉伸出双手，紧紧抱着小红帽。

陈阿姨还是牵着一步三回头的小红帽走向汽车。就要上车时，白玉快步跑过去，牵着小红帽的小手说：“走，妈妈送小红帽去幼儿园，妈妈会经常去看小红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