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花伉俪”：最好的戏，永远在下一场

俞佳铖

她是穆桂英，他就是杨宗保；她是小青蛇，他就是呆许仙。杨霞云和楼胜因戏结缘，因戏生情，不仅登上央视春晚，还双双获得『梅花奖』，连续十多年赴海外参加 『欢乐春节』演出，足迹遍布五大洲近五十多个国家和地区，累计演出三百余场。

“现在，在世界的任何地方，登上任何一个舞台，我们都会很自信地向观众介绍：这是来自中国的婺剧！”

今年36岁的楼胜是金华市武义县新宅镇人，在新宅初中读完初一后，出于对婺剧的热爱，选择到武义县兰香艺术学校学习。刚进学校，楼胜就听说有一个叫杨霞云的师姐，成绩优秀，毕业后进入了浙江婺剧团。

楼胜第一次见到杨霞云，是杨霞云回母校表演。那天，看着师姐英姿飒爽的穆桂英扮相，他打心底里敬佩，情不自禁说出这样一句话：“要是能和师姐搭档表演就好了！”同学听了都说他是痴心妄想，但他抱着这个梦想，开始刻苦练功。

尽管做好了心理准备，但练习基本功的艰苦程度，还是超出了楼胜的想象。练功没有垫子，每一下都结结实实地摔在水泥地上。有一次，他摔掉了3颗牙，哭着打电话给父亲：“不练了，你来接我回家！”在村剧团当过业余演员的父亲说：“自己选的路，自己走到底！”

一次次跌倒，一次次爬起来，楼胜终于坚持到了毕业。2003年，他也考入了浙江婺剧团，得知杨霞云比自己大4岁，老家在武义县俞源乡，顿时对她倍感亲切。《穆桂英》是杨霞云的代表作之一，她身披铠甲，手执旌旗，从两米高台空翻落地，连续十多个串翻身，再加上一系列高难度打斗动作，迷倒了无数观众。

台下人看的是戏，台上人唱的是情。在杨霞云心里，《穆桂英》也是她和楼胜的定情之作。

楼胜19岁时，机缘巧合，获得了扮演杨宗保的机会。舞台上，他的青涩和杨霞云的老练形成鲜明对比。经常有观众评论：这个穆桂英演得太好了，可杨宗保怎么这么差呢？嗓子也不好。

楼胜也觉得自己很差劲，并因此自卑起来。但杨霞云对他不嫌弃、不抛弃，还把自己的演出经验分享给他。自己和师姐搭档的梦想居然实现了，而且曾经在自己眼里高不可攀的师姐，竟如此平易近人，楼胜对杨霞云更加倾慕，练起功来也更加刻苦。

慢慢地，两人走到了一起。剧团领导十分看好他们，为他们举办了隆重的婚礼。

婺剧历史悠久，属于国家级非物质文化遗产。浙江婺剧团带领团员先后登上央视春晚、新年戏曲晚会、亚洲文化嘉年华等舞台，是全国唯一一个全面参与国家最高规格演出的地方戏剧团。

这些年，在剧团的全力支持下，楼胜和杨霞云不仅走遍了祖国的大江南北，还走向了海外，连续10多年赴海外参加“欢乐春节”演出，足迹遍布5大洲近50个国家和地区，累计演出300余场。

最初到海外演出，楼胜和杨霞云心里并没有底，陌生的文化、陌生的语言，观众能看懂婺剧在演什么吗？会有人来看吗？但每一次演出后观众热烈的回应，逐渐打消了他们的顾虑。

杨霞云说：“我们在海外演出，观众并不是华人居多，而是以当地人为主。《白蛇传》《穆桂英》这些经典剧目无论走到哪里都非常受欢迎，几乎场场轰动。现在，在世界的任何地方，登上任何一个舞台，我们都会很自信地向观众介绍：这是来自中国的婺剧！”

幸福婚姻让两人共同进步，夫妻双双获得“梅花奖”

婺剧的武戏非常出彩，跪步、吊毛、抢背、扑虎等一系列经典招数背后，是演员们数十年如一日的苦练。作为年轻的“老演员”，楼胜和杨霞云身上经常旧伤未愈，又添新伤，可他们从不把这些伤痛挂在嘴上，只是回家后彼此帮着抹一抹红花油，涂一涂活络膏，还少不了互相埋怨几句：“叫你别翻别翻，你今天还翻！”“那你又为什么要做那个超难的动作？”

可埋怨归埋怨，两人演出时，总会用眼睛的余光关注彼此。一个有武戏，另一个就会在侧幕边盯着，直到对方全部动作顺利完成，才松一口气。“有他在，我心里安全感就多一些。”杨霞云说这话时，连笑容都是甜的。

生活中，楼胜除了演戏，最爱的就是做饭，确切地说是“给最爱的人做饭”。“我烧什么她吃什么，她不挑，主要是因为她不爱做，就觉得什么都好吃。”这一番“嫌弃”的话，从楼胜嘴里说出来，竟也甜丝丝的。在楼胜眼里，杨霞云是一个可爱的“生活小白”，从不知道家里要买菜、买水果。有时排练到很晚，杨霞云突然带着一帮朋友回家吃饭，让楼胜措手不及：“天都黑了，你让我去哪里买菜？好像我会变戏法一样。”

2018年，两人积极备孕期间，杨霞云居然还跟着剧团里的男孩子一起在踏板上腾空翻。楼胜知道后，一个视频电话打过去，对她劈头盖脸一顿“批评”。杨霞云像个犯错的孩子，坚持着最后的倔强：“没事的。”楼胜听了更生气：“没事？你怎么知道没事？万一怀上了呢？”

去医院一检查，杨霞云果然怀孕了。之后很长一段时间，她只能在家待着，眼巴巴地看着丈夫和同事们到处演出。

2019年3月，杨霞云生下女儿。当晚，在外地演出的楼胜匆匆赶来医院陪伴。可3个小时后，肩负演出任务的他又不得不狠心离开。杨霞云理解丈夫，嘱咐他安心演戏，不要牵挂她们母女。

一年365天，楼胜和杨霞云不是在演出，就是在练功房。女儿出生后，也常常被他们带在身边。女儿小名叫如意，从小就常听爸爸妈妈讨论演出内容、人物塑造方式等。即使晚上躺在床上，两人聊着聊着，也会一骨碌爬起来比画比画。小如意不知道爸爸妈妈在干什么，只是觉得很好玩，便也咿咿呀呀地跟着手舞足蹈。

在父母的耳濡目染下，刚刚4岁的小如意颇具戏曲天赋，也有很强的表演欲，会打着兰花指，像模像样地走上几圈台步。让楼胜忍俊不禁的是，女儿每次看到电视里小生、武生的戏，都会说：“这个应该让爸爸演。”

在女儿眼里，爸爸妈妈是最棒的；在观众眼里，楼胜和杨霞云也是婺剧界不可多得的好演员。2015年，杨霞云获得中国戏劇表演艺术最高奖“梅花奖”。6年后，楼胜也获得此奖。除此之外，楼胜还获得第24届上海白玉兰戏剧表演艺术奖主角奖、“最美浙江人·浙江骄傲”等荣誉。2022年10月16日，杨霞云更是以党的二十大代表身份，第一次走进北京人民大会堂。

成功没有捷径，除了苦练还是苦练。他们说，最好的戏，永远在下一场

作为新时代青年文艺工作者，楼胜和杨霞云把送戏下乡当成使命，每年下乡演出上百场。以前农村条件艰苦，他们背着铺盖卷，晚上住在农民家，或在学校教室里铺上稻草、木板，就能凑合一晚。虽然辛苦，但他们乐在其中。

2023年央视春晚，杨霞云表演一结束，便又紧锣密鼓地准备另一场“村晚”。2月18日至21日，她随剧团送戏下乡，前往武义县熟溪街道溪里村演出。

武义县是楼胜和杨霞云的家乡，为父老乡亲演戏，他们义不容辞。

“我们一年到头奔波各地演出，除了过年回家几天，平时几乎没机会回来，更别说演出了。”楼胜和杨霞云悄悄商量，给乡亲们送一个“彩蛋”。

演《穆桂英》时，饰演穆桂英的杨霞云捉住了公公杨延昭，却不认识，逼着他喊自己“姑奶奶”，饰演杨宗保的楼胜赶来阻拦：“乐则！伐锁酷，阿夹几阿牙嘞（武义方言：完了！不要犯傻，这是我父亲）。”亲切的武义话，让乡亲们捧腹大笑。

楼胜笑言，也许是近乡情更怯，在乡亲们面前表演，他反而更紧张。看着楼胜长大的阿山大伯，拉着他的手感慨：“孩子，终于熬出头了！”大伯的一个“熬”字，让楼胜红了眼眶。成功没有捷径，除了苦练还是苦练，磕断门牙、扭伤胳膊都是小事，只要一上台，他就必须打起十二分精神，唱上一出好戏。

2023年还没过半，楼胜和杨霞云的行程已经排到了年底，除了国内各地，他们还将前往墨西哥、以色列、安哥拉等地演出。

锣鼓已敲响，帷幕正拉开。他们说，最好的戏，永远在下一场。

【编辑：潘金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