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丽婵
关键词:《家》;女性命运;反封建
在巴金的《家》中,他用丰满的笔触描绘了鸣凤、琴、梅和瑞钰等性格鲜明的挣扎在封建家庭势力里的女性形象,而这些形象背后是属于她们独一无二的命运轨迹。其中梅和琴她们的出身相似,命运却截然不同,梅最终走向了死亡,而琴走向了属于她的新世界。这一耐人寻味的差异体现了二十世纪20年代新旧嬗变时期的非常典型的两种女性命运,一是受困于封建制度的被动的羸弱女性个体,二则是不断接受新文化新思想、反抗旧制度、勇于争取自己的幸福的新时代娜拉。故笔者想通过梅和琴二者的人生选择的对比,来分析新旧嬗变时期两种典型女性命运成因,进而探讨当时女性较为积极的人生出路。
梅是一个非常复杂的人物,她的悲剧既有时代成因:民国虽在标榜学习西方自由民主的观念和文明,但是整个社会仍然逃脱不了封建礼教的掌控[1];但同时也有她自身的成因:她人生态度的消极和对新事物信心的缺乏,使她无法积极改造自己的生活,任由自己的人生充满着悲观色彩。
首先从梅和觉新的爱情和婚姻分析起,他们二人本来是一对令人艳羡的眷侣,所有人都觉得他们会一起步入婚姻的殿堂。但是二人的母亲在牌桌上起了矛盾,梅的母亲为了报复觉新的继母,故意说两人的八字相克,他们被迫走入不同的包办婚姻。从这里也可看出包办婚姻的荒唐,母亲为了满足自己的私欲,可以随意拿女儿的婚姻当作报复的武器,丝毫不考虑女儿真正的幸福,流传甚广的“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体现了旧社会父母对子女婚姻的绝对把控权,实质上是对子女人格的控制和对子女人生的不负责。
在和觉新分开后,梅继续悲惨着。她的婆家对她的态度恶劣,丈夫也在她嫁过去不到一年便死去。她再一次回到家中,在封建节烈观念的束缚下以恪守封建礼教为己任[2],陪着顽固的母亲过着尼姑庵似的生活。往事再次浮现在她心头,令她悲痛不已。新文化运动正从精神上解放着华夏大地受压迫的人民,看到梅如此伤感的人生,觉慧和琴等进步青年也积极开导梅,告诉她人可以改变恶劣的环境,要多接受新思想,积极争取幸福。但是梅消极地觉得自己结过婚,也无法和觉新过上本来该有的幸福生活,她的人生已经无法挽回了。并且认为“过去的事固然很使人伤痛,但是只有它可以安慰我”,她只能消极地沉湎于过去,放弃了未来。
梅内心还怀着对觉新深深的爱,但梅应该有自己的新生活,一个女人的人生目标不应该仅仅是为了嫁给自己所爱的男人,婚姻更不是女人唯一的归宿。可是当时的梅没有意识到这一点,怀着消极人生态度的她放弃了带来希望的新文化,“读这些书,我只有心里难受。”她选择了对自己人生的不作为,放弃了自己的命运,“多活一天只是多受一天的罪,倒不如早死了好。”她不断地无声地顺从着被安排的命运,用自己的生命流逝为读者呈现了封建社会里悲惨女性的人生轨迹。
琴在思想上是跟梅截然不同的女性,她饱含对新文化的热情,并怀着积极的心态与勇敢的牺牲精神和反抗精神,在封建家庭里走出了一条光明之路,这也让读者看到,女性并非只能做旧时代的牺牲者,还能成为自己命运的主宰者和新时代的引领者。
纵观中国妇女解放的历史,可以清楚地看出中国的妇女解放实质上是女性角色的文化解放[3],琴就是一个鲜明的例子。琴是以一个受新文化影响的女子形象出场的,在争取进男学堂和男同学一同上课的事情上,她不顾所谓的“有失大家闺范”的闲言闲语,清醒而坚决地明白任何改革的成功都需要不少的牺牲作代价,努力争取自己的文化解放。遭到了母亲暂时的拒绝后,她转向《新青年》中寻找力量,她明白:“至少我要努力做一个人……一切事情都应该由我自己去想,由我自己努力去解决。”她的进步意识得以使她继续重整旗鼓,为自己的将来做努力和打算。
而女性的独立意识也是多面的,不仅体现在对压迫女性制度的反抗上,还体现在积极追求自己健康的人生目标上。琴是一个勇敢积极的人,她为了实现去男学堂学习的梦想,开始努力预备功课,还请求觉民为她补习英文;为了宣扬进步思想,她努力撰写稿子发表在进步杂志上……这样的积极有为使她慢慢摆脱旧礼教的束缚,还寻找到了自己的幸福。
更为可贵的是,在面对跟梅同样的人生困境时,琴能够清醒地意识到女性个体价值被封建制度吞噬的惨剧。琴的母亲因为琴想剪短发而怪罪于琴,想把琴嫁给没读过什么书的漂亮子弟,这给琴这样一个新式女性一个重重的打击,未来可能的无爱婚姻和精神上的痛苦正在苦苦地折磨着她。几千年来女性的悲剧厚厚地压在她的心头,她彻底地醒悟了过来:女性不是男人的玩物,也不是家庭的傀儡,女性必须反抗封建旧婚姻,必须走新的路,才能真正地做一个“人”。琴有着强烈的人格意识,对自我怀有清醒的认识,懂得发掘、发挥自身的价值所在。她选择将命运牢牢地把握在自己手中,不受任何人摆布[4]。她在自己的人生道路上积极而勇敢,走出了一条进步女性的反抗道路。
从梅和琴的命运比较我们可以看出,在那个男尊女卑、父权意识占主导的旧社会,一个女性她个体的幸福是不被真正考虑在内的,她们必须积极进取,用新思想为武器,与旧制度中不合理的、压迫着女性的一切搏斗,才能争取到自己的幸福。或许会有牺牲和失败,但这些都是在所难免的,如果因此不敢反抗、唯唯诺诺,终究会成为腐朽制度的牺牲品,就像小说中所说的:“跟着时代走的人终于会得到酬报,可悲的是做一个落伍者而抱恨终生。”
不过,在故事发生的二十世纪20年代,并不是所有女性对黑暗旧社会的反抗都会得到应有的报偿,鲁迅在《娜拉出走后怎样》中指出,娜拉出走后的结局不是堕落就是回来,而想摆脱这种困境,女子必须掌握与男子平等的经济权。[5]当时女子平等经济权的争取面临着很大的困难,由于历史因素影响,女子受到严重的就业歧视;在家庭中育儿及各种琐事的牵绊,使她们不能把工作当成终生的事业;时代条件的不足也使她们得不到技能训练的机会,种种因素使她们无法在就业市场中获利,经济的自由更加难以谈起。[6]所以琴所代表的新时代女性的命运也并非会一帆风顺的,尚未掌握平等经济权的她们仍然是易受人摆布的,时代的娜拉未必会被当时的社会接受。但是她们积极有为的性格、勇于拼搏的作为、接受新文化洗礼的灵魂是最佳的武器,会帮助她们勇敢地去争取与男子所平等的、作为一个“人”应该有的权力,会帮助她们在漫漫的人生长路中无悔地发光,这些光汇合成海,终会帮助女性迎来真正的幸福。
参考文献:
[1]李玲.晚清民国婚姻家庭观念下女性自杀现象研究[D].西华师范大学,2021.
[2]胡永修,周芳芸著,巴金研究,电子科技大学出版社,1993.09,第73页.
[3]刘光宇、冬玲.女性角色演变与中国妇女解放一个中国现代女性文学的文化透视[J].山东师范大学报,2000(2).
[4]周林晔.巴金《家》中三组女性形象对比[J].汉字文化,2020(15):56-57.
[5]鲁迅全集,人民文学出版社,1958.10,第271页.
[6]趙梅.从《妇女共鸣》看民国女性地位的转变[D].云南师范大学,2021.
(作者单位:华南师范大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