烟火黄昏

谢海萍

我认为一天中最能体现人间烟火的时段，就是黄昏了。经过了一天的忙碌，红的肉，绿的菜，白的饼，噼里啪啦燃起的柴火，菜刀在案板上有节奏剁肉与切菜的声音，组成了一首有画面感的小小乐章，温暖着每个人的儿时记忆。每个被称为母亲的人，都会用做饭来犒劳自己和家人，吃饭这种简单的事情往往寄托了太多人的情感与希冀，致使成年后漂泊在外的人总忘不了儿时的味道，那是流淌在每个人血液里的乡愁，也是人间烟火对于情感的最初和终极意义。

喜欢就这样漫无目的地走在黄昏里，在这闲适里走走停停，每一棵树都站了很久，夏日欢快，冬天沉静，在路边以沉默见证岁月的变迁，俯瞰着人间寒来暑往的烟火岁月。山路七拐八转，每转一处都是不一样的风景。路边小摊很多是卖小吃的，洁白的桂花糕里带着一缕花的清香，光是买回去放在小碟里就能心生欢喜，玉米发糕收集了季节里阳光所有的金黄，它们和其他食物静静地待在竹编的篦子里，缓缓地冒着腾腾热气，食物的温度会让口感更加软糯，就像身边温暖的人，会让平淡的生活更加活色生香一样。水果店的色彩更是五彩斑斓，挨挨挤挤地散发着诱人的光泽，小巷里传出的香味不经意间就钻进了鼻孔，辣的、麻的、咸的，组合成一种人间烟火的味道，占据你的胃的所有空间。除了飘浮在空气里的味道，还有时断时续传来的叫卖声，不经意间把我拉回童年那黄昏时分炊烟升起的小山村。“回家吃饭”，妈妈这句最简短的呼唤，却是乡情、乡音最朴素的表达，不管走多远，一直萦绕在耳边。人年龄越大，越会想一些儿时的事，不知是惦念，还是每个经过世俗打磨后的人都想回到更纯真的过去。路边的小推车里装满了简单美味的吃食，一只纸碗，一双筷子，形式简单，碗里的内容色香味俱全，亦站亦走，就能在马路上开吃了，给胃加足马力后，继续去到想去的地方。

小吃店零零散散地坐落在小巷，在斑驳中修缮过无数次，老旧却坚固，店里做菜的厨师在烟与火中从容地忙碌着，十年如一日，火候还是那个火候。诱人的味道任性地钻进鼻孔，循着香味，我们找一处店面坐下来。烟熏的店面记录着时光的印迹，大块的方砖垒砌的锅台和隔断，带着修补过的痕迹，木质的桌椅被打造得溜光顺滑，一看就是被很多人光顾过的样子。来得早，不用排队等，当锅里咕嘟起来的那一刻，辣椒的红火点燃的依然是你对生活的坚持与热爱。不一样的食材带给味蕾不一样的体验，也为五脏六腑注入一种新的力量，入口、入心，酸甜苦辣麻咸，眼耳鼻舌身意。

在树荫下闲坐的，大都是中老年人，他们的慵懒和恬淡，在这一刻看起来更像是这个世界的旁观者，他们静静地看着路过的人。没有经历过人间冷暖和世间无常的人，很难在繁杂的人世间修炼出一颗平常心。过路的行人有的行色匆匆，在华灯初上里赶路；有的在悠闲的时光里漫步，感受内心那份独有的安宁。每个人对这个世界的理解决定了他们不同的信仰，你喜欢的大都是适合你的，但和而不同才造就了世间的丰富与多姿多彩。街头艺人的歌声飄扬在大街小巷，简单的装备，年轻所特有的勇气，有过激情，也有过迷茫。他们将曾经的梦想安放在歌词里，安放在曲调里，也安放在围观者偶尔的感同身受里，用自己喜欢的方式表达着对这个世界的理解，积极里带着些许沧桑，感动自己的同时，也感动着路过一首歌的她或他，初听不知曲中意，再听已是曲中人。音乐，总会用它独特的方式，和人的内心达成一种恰到好处的共鸣，让人在试图理解别人的时候对自己也多一份包容，成长因此变得温柔而慈悲。

最是人间烟火味，抚慰凡人心。不管在哪个年龄段，最能治愈人，也最能温暖人的，就是安坐人间，尽看烟火色了。如果开心，就去近处看人间烟火；如果不开心，就换个地方去看人间烟火。

走一段路，感受世间众生相，让自己平淡的生活多一些感受和体验。年轻时，大抵觉得平淡离平庸太近，后来才慢慢地体会到，平淡才是生活本来的底色。不再期待轰轰烈烈地过完这一生，就像歌里唱的：“你不要失望，荡气回肠是为了最美的平凡……”